他发疯似的接连打开十几个货筐，情况几乎一样——只有最上面薄薄一层是优质茶籽，下面全是滥竽充数的劣等货！他们被一场精心策划的“掉包计”骗了！
他颤抖地叨叨：“现场检查的十几框……和试榨的……”
“那是专门准备好的样品。”林金果的声音冰冷，她立刻拨打刘瑞农的电话，却只听到关机的提示音。
林金华如遭雷击，瞬间醍醐灌顶——所有模糊的疑点，此刻全成了冰冷的真相！
刘瑞农的积极担保，吴总的爽快配合，以及那个“自己的”压榨坊……这一切都是为了引他入局！他因为急于证明自己，因为对“自己人”的信任，跳进了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他颤抖着拨打吴总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方却一改白天的热情，语气变得油滑而冷漠：“林总监啊，货是你们验的，字是你们签的，钱货两清，现在出问题找我？不好意思，我很忙。”说完便直接挂断。再打已是无人接听。
林金华猛地仰天嘶吼：“啊——！“
这声怒吼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与绝望。他像一头失控的豹子冲出仓库，一路狂奔向刘瑞农的办公室。
“刘瑞农！你给我出来！“
他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收拾得异常整洁的桌面。
林金华脑子“嗡翁翁”的响，他踉跄着扶住办公桌，另一只手重重砸在桌面上，指关节瞬间渗出血珠。
想到满仓的劣质茶籽，想着那笔巨款和和姐姐、母亲的信任，巨大的羞愧、愤怒和无力感将他淹没。破碎的信任，终于无力地瘫坐在地。
林金果强忍着滔天的怒火和心痛，没有立刻责备弟弟。
她敏锐地意识到问题的核心，立刻找来了今天跟去的两名质检员。
在她的严厉追问下，两名质检员回忆起更多细节：“林总，”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质检员鼓起勇气说，“在试榨坊时，刘总监特意让我们离机器远些，说是由他看着就够了。整个过程很快，几乎没让我们凑近看清楚。”
另一人也补充道：“而且……而且我们之前就隐约听说，刘总监在外面欠了不少赌债。有好几次，我们听到他在楼梯间接电话，语气很低声下气，说什么‘再宽限几天’、‘发了工资就还’……只是当时觉得是私事，没想到他会……”
“赌债……”
林金果震惊不已，公司高管竟然嗜赌成性，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姐……对不起……我…………我……”林金华哽咽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林金果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着压下翻涌的情绪。再次睁眼，那双眸只剩决绝和藏不住的熊熊怒火。
她扣住弟弟颤抖的肩，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不怪你，金华。走路哪有不摔跟头的？只是这一跤，我们摔得太疼，学费也太贵了。”
她的目光扫过满仓的“教训”，语气斩钉截铁：
“记住今天的教训。然后，让我们连本带利，把这些，全都讨回来！”
就在这时，林金果的手机响了，是“福满圆”的邱总。
“林总，听说贵公司大手笔收购了一批‘上等’茶籽啊？”
邱总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们那位刘总监，现在是我这边的采购总监了。他这次的‘投名状’，分量不轻啊！”
林金果握着手机颤抖。
邱总继续慢悠悠地说：“顺便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看中的那批真正的上等茶籽，现在，正在我‘福满圆’的仓库里。哦，价格嘛，比你们合同上的，只高了一成。承让了，林总。”
电话被挂断。林金果脑子感觉要炸开了，不是单纯的痛，是被背叛、被掠夺的愤懑的钝痛。
就在这时，行政部员工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林总，这是在刘总监办公桌上放的，上面写着给您。”
怒火还在胸腔里翻涌，林金果一把夺过信封，猛地将信封撕开，迫不及待地抽出了里面的信纸，刘瑞农那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
“林总：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没脸见你了。
公司赚钱那几年，我飘了，跟着所谓的朋友进了赌场，从此万劫不复。
前段时间台风，看着公司陷入危机，我鬼迷心窍地想再赌一把，把输掉的钱赢回来……家里老小等着用钱，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邱总找到我时，我没有勇气拒绝。
念在从公司初创我就跟着您，风里雨里从未退缩的份上，求您放我一条生路。除了这次鬼迷心窍犯下的大错，这些年来我对公司从无二心。
这批茶籽虽品相差，但都是天然种植，无毒无害，还能做肥料或工业用油，多少能挽回些损失。我走时清清白白，没带走一个客户、一份资料——所有商业机密都按保密协议，完好无损地留在公司。
福满圆的邱总替我填了赌债的窟窿，代价是我必须在他那里做满五年。我签的是卖身契。
他算准了你在原料断供、资金紧张的各种压力下，只能硬着头皮用这批茶籽。
他是想让劣质原料毁了钰果生辉口碑，毁掉品牌信誉，可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我相信哪怕倒掉你也不会用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金华，更对不起所有一起打拼的兄弟姐妹。
——罪人刘瑞农”
信纸从林金果指尖一松，轻飘飘滑落。林金果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涌上的是彻骨的震惊——那个自己曾掏心掏肺信任、视作左膀右臂的人、那个和她并肩熬过最苦日子的人，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她想起创业初期，刘瑞农为了赶订单在车间打地铺；想起他为了通过质检，连续三天不回家守在检测机构门口……
“是我的错。”林金果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我只顾着往前冲，却忘了回头看看着一起打拼的人。苏曼宁父亲住院时，我只让财务多批了假期；赵明钟教授妻子生二胎，我也只是包了个红包；郭师傅关节炎犯了多年，我竟没给过什么慰藉……”
她抬手按住阵痛的胸口，目光落在地上那封滑落的信纸，声音里添了几分哽咽：“我总觉得把薪资提上去就够了，却从没问过他工作苦不苦。若是当初我能多了解一点，他会不会……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