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衙内的阴阳怪气，点燃了赵灵芸心中所有的猜忌。
此时此刻，她被怒火烧得失去了理智。
“你嫉妒我！你嫉妒所有长得比你好看的人！是你给我下了毒，是你毁了我的脸。是你！”
人言可畏，积毁销骨。
王衙内的恶意引导，加上赵灵芸泣血指控，瞬间扭转了舆论的风向。
原本还持怀疑态度的围观人群，此刻看宋雪凝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里面，充满了怀疑、恐惧和厌恶。
“原来是嫉妒……”
“没想到她看着文文静静，心思却这么歹毒。”
“妖术！赵员外刚才说了妖术，你们听见没？这宋家兄妹，怕不是真的会什么邪门歪道吧？”
王衙内见状，更是得意。
他向前一步，用折扇指着宋雪凝，声音陡然拔高：
“我看，你宋雪凝就算没有下毒，也是个不祥之人！一个扫把星！”
他环视四周，对着街坊们煽动道：“大家想想！她自幼克父克母，成了孤儿。现在长大了，又开始克身边的人！前不久，她亲哥哥宋大才子，不就是因为她惹上了官司，险些掉了脑袋吗？如今，凡是与她走得近的闺秀，先是离奇失踪，后被毁容！这不是天煞孤星是什么？”
王衙内的话像是一盆脏水，劈头盖脸地泼来，恶毒至极。
“你住口！”
一声断喝从人群后方传来。
宋正卿排开众人，快步走到妹妹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他虽是一介书生，此刻姿笔挺，怒视王衙内。
“王衙内，请慎言！家妹品性澄澈，行事光明磊落，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搬弄是非！”
柳青也气得俏脸通红，据理力争：“王衙内，你休要血口喷人！雪凝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这些朋友最清楚。她救过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赵小姐之事尚未查明，你凭什么在此恶意中伤？”
王衙内被兄妹二人和柳青的气势顶得一滞，随即轻蔑地上下打量了柳青一番，嗤笑道：“呵，我当是谁，原来是柳小姐。也对，你这般相貌，倒也的确无需担心会被毁容，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句刻薄的嘲讽让柳青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气得浑身发抖。
人言可畏。
王衙内这番夹枪带棒的话，精准地戳中了围观者心中的猎奇心。
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动。
在这一瞬间，宋雪凝的心头猛地一刺。
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真的是个不祥之人，会给身边亲朋好友带来灾祸。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强行驱散。
不！她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这世上若真有因果，那也绝非如此简单的命数。
待人以诚，行事无愧于心，何来扫把星一说？
这不过是宵小之辈用来攻击人的卑劣借口罢了！
不过，她也意识到一场比青鸟镜更加凶险的无妄之灾，来势汹汹。
赵灵芸继续指着她大骂。
“是你这个毒妇！”
“是你毁了我的容貌！”
宋雪凝没有急着反驳解释，而是冷静分析眼前的情况。
思绪如电，瞬间回到了前段时间的京城诗会。
……
这个仲夏诗会是由永宁郡主组织举办的。
先前宋雪凝曾为苏明月之事向永宁郡主请教。
郡主对她照顾有加，如今郡主亲自举办诗会，宋雪凝自然应当参加。
何况还是柳青特地邀请她前来。
这场诗会在京城最大的私家园林“闻香园”中举办。
园中百花盛开，绿树成荫，名门闺秀云集。
当时的赵灵芸，是全场的焦点。
她身姿娉婷，笑靥明媚照人，为人所津津乐道。
诗会现场，她凭借一首咏荷的七言绝句赢得了满堂喝彩，一时间风头无两。
之后，赵灵芸又得意地向众人展示了一盆奇花。
那花开得极盛，花瓣层层叠叠，色泽是一种奇异的胭脂红，仿佛凝固的晚霞。
它的香气颇为独特，带着一种幽深绵长的异韵，是许多人从未闻过的。只稍轻轻一嗅，便觉精神一振，令人久久难忘。
“灵芸妹妹，这是何花？竟从未见过，香气也如此特别。”有位小姐好奇地问道。
此人名叫王若兰，宋雪凝曾向她请教过青鸟镜一事。
赵灵芸掩唇一笑，介绍道：
“此花名为醉绮罗，乃是西域奇种，极难养活。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来的。说来还要感谢城南新开的那家胭脂语花铺。女掌柜名叫殷娘，真是个能人，竟能寻来这般珍品。她知我喜爱奇花异草，便将此花赠与我，还说其香气能美容养颜。我也自觉这几日气色好了不少。”
一番话，说得周围的小姐们都轻笑起来。
众人言语间尽是羡慕。
赵灵芸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春风得意，娇羞无限。
不知是谁，叹息着提起了沈千源夫人苏明月的事情。
“说起来，苏夫人的那场怪病，真是可惜了。曾经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何止是苏夫人！”王若兰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王若兰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人脉极广，消息灵通。
“难道不止一个？”赵灵芸问道。
“你们难道没听说吗？最近这几个月，城西的张侍郎家的小姐，城北的李校尉家的千金，还有好几位以美貌闻名的姑娘，都得了和苏夫人一样的怪病。”
这话一出，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竟有此事？”
“是真的。我前几日去探望过张小姐，那样子，太吓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若兰见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更是压低了声音。
“症状都一样。先是脸上无缘无故地起一些细小的红疹，不痛不痒，请了多少大夫都瞧不出个所以然。三五日后，红疹便开始溃烂，流出黄水，奇臭无比。最可怕的是最后一步。”王若兰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最后如何？”
“最后，那整张脸的肌肤，会像一张陈旧的面具，自己脱落下来，露出下面血淋淋的嫩肉。就好像，就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活生生揭走了一样。”
“啊！”
在场的闺秀们无不花容失色，纷纷发出惊呼，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脸颊。
王若兰那绘声绘色的描述，光是听着，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官府没查吗？御医呢？”柳青皱着眉问。
“怎么没查？京兆府衙查不出头绪，宫里派出的御医也全都束手无策，验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只能归咎于一种前所未见的恶疾。因为遭此劫难的都是貌美的女子，所以如今京城里，私下都将这怪病称之为红颜劫。”
红颜劫……
这个不祥的名字，如同一片阴云，笼罩在当时每一个闺秀的心头。
谁也没想到，这片阴云，会这么快就飘到了赵灵芸的头上。
……
回忆退去，宋雪凝的眼神重新聚焦。
赵灵芸这种症状，与苏明月的毁容，何其相似。
当时沈千源说苏明月是得了怪病，现在看来，应该不是怪病。
难道是下毒？
抑或是别的邪门咒术？
这背后，隐藏着与青鸟镜一样诡异，甚至更加诡异的邪祟力量？
“宋雪凝，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衙内见她久久不语，只当她是心虚，立刻抓住机会，煽风点火叫嚣。
“人证物证俱在！赵小姐已经指认，就是你在诗会上对她下了毒手。你这妖女，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去京兆府衙走一趟！”
他一声令下，赵家的家丁们立刻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柳青吓得惊呼一声，死死地护在宋雪凝身前。
“住手！你们凭什么抓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
王衙内冷笑一声，手中的折扇啪地合上，指向宋雪凝。
“对付妖女，用不着讲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