隳鸢闷哼一声。
雨水混着血水,在他胸前散开。
衣服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冷意渗进皮肉。
袖口撕裂,露出的手臂上已有淤青浮现。
但他依然没反抗,只是缩在角落。
任由那一拳接一拳落在自己身上。
他知道,这点痛,根本比不上当时池菀心里的委屈和恐惧。
直到隳鸢浑身是伤,呼吸断断续续,颜坞才终于松手。
“就因为你这些事,现在菀菀对我们所有人都起了戒心。她在想方设法要解契,不只是针对你,是我们全部。原本她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可因为你,她又把自己关了起来,谁也不信。”
他弯下腰,一把抓住隳鸢的头发,硬是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我清楚你恨她,你要真不想继续契约,大可以提出来分开。可你干嘛趁她最脆弱的时候下手?她吃了这么多苦,一句委屈都没跟别人讲过。你知道为啥吗?因为现在她谁也不信了!”
隳鸢挣扎着从地上撑起身子,手臂颤抖。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渗出的血,苍绿色的眼里布满血丝。
“我改主意了。我不解契,我不会断开联系。”
颜坞猛地一脚踹在他胸口。
紧接着,他跨步上前,一脚踩上隳鸢的背脊,压得人闷哼一声,嘴里喷出一口血。
“事到如今才说后悔?伤害都造成了,现在装什么良心发现?”
隳鸢趴在地上。
但他没喊也没动,只咬紧牙关,任由脚掌踩在自己身上。
他眨了眨眼,视线模糊,却始终没有抬头。
就算颜坞真要他死在这儿,他也认。
颜坞低头看着这个一言不发的雄性,心头的火气慢慢熄了。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前方还有无数险路。
时间紧迫,精力更不能浪费在这种无谓的对抗上。
他本就没想杀人。
毕竟,还得靠这人指路去狐族的地盘。
杀掉隳鸢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只会让接下来的行程更加艰难。
颜坞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任务是什么,也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抬起脚,从隳鸢背上离开。
他收回脚,站直身子,冷眼看地上狼狈的人。
“她现在谁也不要了,打算和我们解除契约。你想补救,就自己去想办法。我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话落,他不再多瞧一眼,转身推门进了石屋。
木门吱呀一声合拢,门栓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响声。
屋内的温度比外面高出一些,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炭火燃烧后的灰味。
风被隔绝在外,雨点敲打屋顶的声音变得遥远而单调。
池菀坐在床边,眼神空落落地望着地面。
颜坞把手中的肉放在桌子上,语气缓了些。
“吃点东西吧,明天还要赶路。”
池菀抬眼看他,见他发梢滴水,也不问发生了什么,默默拿起肉块,小口小口地嚼着。
吃完后,她靠在床角,望着窗外连绵的雨,心里乱成一团。
白天欧言用精神力压制住的燥热,又冒了出来。
体温在升高,皮肤开始泛红。
她紧紧攥着身上的兽皮被子,不敢叫欧言。
被子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黏腻不适。
她得学会自己扛。
阿父当年能挺过去,她也必须行。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一种折磨。
昏暗中,一道身影悄然进门,躺上了床,侧身将她搂进怀里。
熟悉气息裹着一丝凉意将她包围。
池菀身体一僵,抬头撞进颜坞那双暗红色眼瞳里。
那双眼平时凌厉逼人,此刻却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我体温低,抱着你,能帮你压一压热。”
颜坞的声音有些沙哑。
池菀猛然回神,抬手去推他胸口,却被他一手扣住了手腕。
她想挣脱,但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身体里的热度一直在往上涌,一阵比一阵更猛烈。
心里又委屈又着急,声音也抖了起来。
“颜坞,你别靠这么近……”
她正处在发情期,脑子本来就不太清醒,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和他签下共生契。
脑海里反复浮现那个契约的画面。
她不敢想象那样的结果。
一旦签了,就再也无法回头。
颜坞没放手,只是手臂松了一点劲。
让她不至于被压得难受,能安心靠在自己胸口。
“别怕。”
顿了一下,他还抬起手,指尖拍着她的背。
指腹贴着她的衣料缓慢移动。
“就只是抱一会儿。就跟你们平时安抚雄性那样,光是靠着,也能舒服一点。”
这句话一出口,池菀绷紧的身体像是终于找到了支撑点,慢慢松弛下来。
肩膀一点点下沉,手臂不再僵硬地举着。
紧绷的神经缓缓舒展开,连呼吸都变得绵长了一些。
她原本抵在他胸前的手微微松开。
虽然没再用力推开,却也没主动抱住他。
他身上那股清凉的气息,一点点渗进她的皮肤,顺着血液流到骨头缝里。
她不由自主把脸贴上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总觉得还不够,身子又往里蹭了蹭。
脸颊贴上去的时候,听到一声沉稳的搏动。
颜坞的喉咙动了一下,整条手臂瞬间僵住。
怀里的姑娘软得不像话。
她的体温很高,贴上来时像一团微燃的火。
可偏偏那呼吸又轻又柔。
但他清楚现在不能有别的举动,只能深吸口气,硬生生压下心头翻涌的感觉。
“在隳鸢那儿受了气,为啥不跟我说?”
池菀整个人猛地一怔。
她和隳鸢之间的那些事,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他是怎么知道的?
池菀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捏住了衣角。
既然已经决定要解除旧契,那些不堪的事她就不打算再提。
虽然颜坞比隳鸢可靠得多。
可在她的记忆里,他终究是书里那个亲手剜掉兽印的反派角色。
哪怕现在他站在她面前,眼神温和。
她也无法立刻抹去那段结局带来的阴影。
除非她百分之两百确定,他绝对不会背叛她,否则她不会再轻易相信谁。
毕竟,她已经被隳鸢伤过一次。
安全,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都是以前的事了,我没放在心上,就没提。”
“自从那阵子之后,我也想明白了,有些事得自己扛,不能再什么都指望别人。”
颜坞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针扎着。
他知道她在忍,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