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圪站在一旁，睁大了眼睛，整个人看得傻了眼。
他嘴唇微张，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震。
池菀终于放下手中的树枝。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脸上的黑斑，触感微黏。
她转头望向陆圪，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笑意。
“我现在……是不是变丑了？”
陆圪依旧盯着她那张脸，目光复杂。
他眉头拧得死紧，几乎要打结。
“干嘛涂这个？”
他终于开口，嗓音低哑。
“难看死了。”
池菀听着他毫不掩饰的嫌弃语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
“丑才好啊。”
她说得很坦然，眼神明亮。
“丑了，麻烦才少。”
她太了解陆圪了。
这个人藏不住情绪，心里有事，全写在脸上。
可现在他反应这么大，正说明她的伪装足够逼真。
效果比她预想中还要好得多。
陆圪愣了好一会儿，视线一遍遍扫过她脸上的那些黑斑。
但他越看，越发现那些痕迹分布自然，色泽深浅不一，根本不像临时涂抹。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回过味来，意识到她这样做的真正目的。
池菀在鹰族之所以会被善桦盯上，不正是因为她太过出众吗？
若是在豹族，玄烨当真要为她挑选伴侣。
凭她原来那张足以惊艳四方的脸，还不知道会引来多少雄性觊觎、争抢。
届时纷争不断，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而现在这样……反倒省心了。
只是……只是连他自己都看不清她原本的模样了。
那一瞬间，陆圪的心底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
他最终沉默地点了点头，声音低低的。
“那……走吧。”
陆圪刚背着池菀走到豹族部落的入口处。
几个高大魁梧的兽人便立马围了上来。
他们浑身肌肉虬结，肩扛石斧，鼻翼翕动。
空气瞬间紧绷起来。
陆圪眼神一冷，迅速收敛气息，旋即身形一闪，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回了人形。
他动作果断，伸手一捞，直接将池菀从背上抱了下来，紧紧搂进怀里。
在这个兽世，雄性光明正大地抱着雌主，不仅是地位的象征，更是一种宣告。
她是我的，不容侵犯。
池菀没挣扎，也没有出声抗议。
她知道，陆圪心里一直巴不得早点甩掉她，好恢复自由身。
可现在，在这个陌生危险的族群之中，他是她的依靠。
所以，哪怕只是短暂的依附，她也必须牢牢抓住。
“我们找族长。”
陆圪冲那几个巡逻的兽人沉声说道。
几个兽人闻声停下脚步，目光警惕地打量起陆圪怀中的池菀。
其中一人伸手按住腰间的骨刀，低声喝问：“什么人？来豹族部落做什么？”
池菀被他们的目光盯得有些紧张。
陆圪却稳稳地站着，手臂一紧，将她护得更牢。
“我们是来寻人的，有要事面见族长。”
那几个巡逻兽人交换了个眼神，终于有一人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池菀几眼。
见她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斑，肤色斑驳，模样确实不太好看。
又瞅了瞅抱着她的陆圪。
那是一位身形高大、气息沉稳的雄性。
一人点点头，语气稍缓。
“族长正在议事，你们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说完，那人转身快步跑进部落深处。
剩下三人依旧守在部落入口处，手始终不离武器。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从部落内部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比兽人更壮实的雄性正朝这边走来。
他身形挺拔，肩宽腰窄，走起路来气势迫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臂上套着的一道深蓝色兽环。
材质似玉非玉，泛着幽幽冷光。
他并未结契，额前垂落几缕乌黑长发。
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唇线清晰，一双狭长的眼眸如寒潭般沉静。
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池菀身上时，微微一顿。
“我是豹族族长，溯晨。”
他的眼睛依旧落在池菀脸上，细细打量着。
这张脸原本不该难看。
眉形清秀，眼窝深邃，鼻梁挺直。
若是没有那些密布的黑斑，定是一位容貌出众的雌性。
只是那些黑斑实在太多，从脸颊蔓延至脖颈。
池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少的族长，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敬畏。
她赶紧从陆圪怀里轻轻跳下，双脚落地时还有些不稳。
但她努力站直身子，低头恭敬地说道：“溯晨族长，我叫池菀……我想问问您，我父亲，玄烨，有来过这儿吗？”
“玄烨？”
溯晨一听到这名字，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他瞳孔微缩，神情瞬间凝重。
他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沉默了几秒，目光沉沉地落在池菀脸上。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连风都停了下来。
终于，他缓缓开口。
“你是他女儿？”
池菀连忙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是，我是他女儿。他……他真的来过吗？”
溯晨微微颔首：“他确实来过，但两天前就离开了。”
“走了？”
池菀心头猛地一紧，原本燃起的希望像是被一阵冷风“噗”地吹灭。
她原以为，只要找到豹族，就能见到爸爸玄烨。
至少能和他说上一句话，能知道他的近况。
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她很快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湿意，抬起头来。
“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他有说要去哪？”
溯晨摇摇头，神色平静。
“他没说，只和我说还要去别的部落转转，打听消息。他走得匆忙，也没留下详细行踪。”
池菀攥紧了拳头。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失落与焦急，抬头直视着溯晨。
“既然您也不知道，我只能去找了。”
她说完，抬头看了眼天色。
夕阳正缓缓沉入山峦之后，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橙红。
“天快黑了，夜里赶路不安全。”
她转回头，声音放软了几分，带着恳求的意味。
“能不能在你们这儿借住一晚？等我其他兽夫来了，我们马上动身，绝不添麻烦，行吗？”
她的语气柔软，态度恭敬。
溯晨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他头一回见到这么懂礼数的雌性。
不张扬，不骄躁，说话有分寸，进退有度。
若是没有这脸上的斑，凭她的气质，哪户雄性不抢着结契？
哪族族长不会亲自登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