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大悦王朝离恨宫里的早朝像往日一样早早开始。
皇帝的表情很自然，丝毫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皇帝升座，百官行礼，山呼万岁。
内侍照例高呼一声：“众臣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李涣成就在这时应声出列了。
他出班后躬身向皇帝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大殿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抬眼看向他：“李爱卿有何事要奏呀？”
“臣要向陛下请罪！”李涣成微微颔首。
闻言，众臣面露惊愕，纷纷面面相觑，然后又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李涣成。
只见李涣成依旧躬着身，沉声道：“三日前，臣属下的北疆西营将士将主将王猛诛杀，幸有副将韩青和校尉张诚控制了局面，才未导致局势失控。”
此言如惊天之雷，震得众臣哗然，议论纷纷。
“啊？这……这是兵变？”
“以下犯上，成何体统？”
“韩青和张诚控制了局面？恐怕他们才是主谋吧？”
“是啊！一个副将和一个小小的校尉，他们……能控制局面？”
……
半晌之后，待议论声渐止，皇帝才略显诧异地道：“有这事？王猛所为何事被将士诛杀啊？”
李涣成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皇帝，遂又低下头：“据臣所查，此事起因是王猛多年来克扣将士们军饷，引起了公愤。”
皇帝的表情似乎并无惊怒之色，只是又“哦”了一声，然后道：“这个王猛……朕好像没听说过，他是何人简拔的？”
见问，李涣成偷瞄了一眼皇帝，然后垂眸继续道：“王猛……乃是臣简拔的，旧日臣见他英勇善战，为人本分，才抬举他一下，不曾想他竟有如此劣迹，臣……有愧于皇恩，王猛当诛。”
殿里一时鸦雀无声，众臣噤若寒蝉，大多数人都低头不语。
只有几个老臣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便低下了头。还有臣工的嘴角微微抽动，似乎在憋着笑。
然而令他们惊讶的是，皇帝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他只轻轻咳嗽一声，然后道：“爱卿休要自责，王猛作恶是他个人心术不正，爱卿镇守北疆多年，劳苦功高，朕心里有数，二者岂能混为一谈？”
众臣一听，都纷纷松了口气。
不知是谁带头高呼一声“皇上圣明”，其他臣工也纷纷跟着高呼。
略顿了顿，皇帝又问：“爱卿还有何事？”
李涣成不假思索道：“陛下，王猛一死，西营的主将之位暂时空缺，近五万人的大军不能一日无将，请陛下圣裁。”
皇帝朝他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冷笑。
他再次轻咳一声，笑道：“依朕看，不如将那两个临危控制局面的副将和校尉就地擢升为主将和副将，爱卿以为如何？”
李涣成抬起头，面露复杂的表情。
或许他在提到韩青和张诚的名字时，压根就没想着要提拔他们吧？
或许他的本意是借皇上之手除掉他们吧？
他千算万算竟忘了一算，就不想想这事件的背后，是谁在推动？
李涣成表情复杂地看向皇帝，稍愣了一下，遂叩头道：“皇上圣明！韩青和张诚皆是忠勇之士，定能重整西营，不负圣恩。”
“嗯……朕就依了你吧！”皇帝的表情似笑而非笑。
李涣成稍愣了一下，只好再次叩头谢恩。
不过他的脑袋放在地上停滞了好一阵才抬起。
或许他放在地上的脑袋在想，提拔韩青和张诚明明是皇帝的提议，怎么搞得是他在请求皇帝似的。
他抬头起身，然后躬身退回班列之中。
回到班列中后，他的眉头渐渐紧锁，面上逐渐带霜，以致于旁边的臣工都不敢看他。
不过，众臣似乎都看出来也听出来了，这不过是李涣成的以退为进之策。
此事在朝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人们都在猜测朝局是否要发生重大变迁？
这些年来，李涣成拥兵自重，挟天子以令诸侯，说一不二，早就是众臣心目中的二皇上了。
他经营多年的北疆东南西北四营，每营都有五万左右兵甲，总共有近三十万之众，简直是刀插不进，水泼不进。
皇帝早就提出让他交出兵权，颐养天年，然而他总是以边患未消、先帝遗愿未尽来推搪。
现如今，西营一部五万之众突然在一夜之间反水，其心腹王猛被斩杀，谁知道是不是皇帝的手段？
……
此事过去三日后，朝中一些大臣突然接到了镇国将军府的寿宴请帖。
婉儿自然不在邀请之列。
她得到消息时，正在白玉堂的后院里查点药材。
有人将邀请赴宴的名单丢到白玉堂的前院，恰巧被阿苦捡到。
当阿苦将名单拿来给她看时，她看也不看，只问：“都请了哪些人？”
阿苦看着名单说道：“三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请了，皇亲国戚中也请了不少，就是……”
婉儿接口道：“就是没请咱们白玉堂，也没请听大人府上，对不对？”
阿苦笑道：“小姐，你怎么知道？”
婉儿这才接过名单，扫了一眼，笑了笑：“该请谁不请谁，大将军自然有自己的盘算。”
正在这时，落英缤正好从门外进来，一见婉儿便问：“明日大将军过寿，没请你去吃杯寿生酒？”
婉儿头也不抬地揶揄道：“看你这么高兴的样子，莫非大将军请你了？”
落英缤嬉皮笑脸道：“那是自然！”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一张大红帖子。
婉儿一见，果然大吃一惊：“嚯！还真……”
她边说边接过帖子看了看，满面狐疑地看向他，然后改口道：“不会是一张假帖子吧？”
落英缤没有接话，而是对阿苦道：“瞧见没？你家婉儿小姐贼精贼精的，任谁也骗不了她！”
“那是自然，我家小姐冰雪聪明，谁也骗不了她。”阿苦笑道。
婉儿撇了一下嘴：“说吧！从哪弄来的？”
落英缤笑了笑：“是赵大哥给弄的，今晚，我要去将军府看看热闹。”
婉儿皱眉：“你不怕有危险？”
“放心，我就扮作某位官员的小厮混进去，将军府明日宾客上千，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没人会在意。”落英缤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顿了顿，他又压低声音道：“我想见识见识李涣成在耍什么花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