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月城就在邻城，章蕙兰和徐义虽然不舍徐尽欢，但见路程不远，也没有多做挽留。
徐尽欢清晨收拾好行囊出发，不过两个时辰便望见了城门。刚踏入城内，街口张贴的告示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正是木兰家招募能人异士的启事，红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末尾还标注了丰厚的酬金，围看的人不少，却没人敢轻易揭下。
徐尽欢走上前，逐字看完告示，却没伸手去揭。她还不清楚木兰家如今的具体情况，贸然应下反倒不妥。
她收回目光，背着包裹在城内寻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客栈，开了间上房，放下东西后便下楼去了大厅。
“掌柜的，来一份红烧鱼、一盘清炒时蔬，再要一碗米饭。”徐尽欢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刚点完菜，就听见邻桌传来一阵议论声，巧的是，就是她想打听的木兰家之事。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长风派的弟子去了木兰府，说是要布什么‘镇魂阵’，结果阵还没布完，就听见府里传来尖叫声，听说有个弟子被吓得摔了一跤，磕掉了两颗牙！”一个穿着长衫的汉子压低声音说道。
“何止啊！”对面的青衣男子接话，“临仙派的人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们说那‘鬼’是怨气所化，要烧符驱邪，结果符纸刚点燃，就刮了阵怪风，把符纸吹到了账房先生的衣服上，差点烧起来！”
“这么邪门？”桌子上的同行之人瞪大了眼睛，“那木兰家主岂不是更愁了？招来的人没一个管用的，反而添了不少乱子。”
原来长风派和临仙派也没有什么进展啊。
她朝着隔壁桌的青衣汉子扬声问道：“这位大哥，方才听您说各路能人异士都去了木兰府，难道就没一个能治住这鬼的？”
青衣汉子闻言，连忙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点哭笑不得：“治住？别说治了，他们连鬼的影子都没捞着！”
他往徐尽欢这边凑了凑，“可木兰家上下一口咬定有鬼，白天说撞见了，晚上说听见哭声，这些修仙者也没辙，只能管他三七二十一，把驱鬼的法子全试了一遍。画符的画符，布阵的布阵，折腾到半夜，啥用没有，倒把自己累得够呛。”
“还有这种事？”徐尽欢故作惊讶，“那岂不是白费功夫？连对手都没见着，再厉害的术法也用不上啊。”
“可不是嘛！”邻桌的一名男子插了话，语气里满是看热闹的意味，“昨天有个修士不信邪，非要在木兰府的大厅守夜，结果守到后半夜，鬼没等来，倒被风吹得感冒了，第二天就灰溜溜地走了。现在荣月城的人都在传，这木兰家的鬼，是专挑软柿子捏，见着真有本事的，反倒躲起来了。”
徐尽欢听到这些想着白天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白天的木兰府一定聚集着各种各样的人，不如晚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到了晚上，徐尽欢换好一身夜行衣，将行囊藏在客栈床底，悄悄翻窗而出。
木兰府在城西，她借着夜色掩护，很快就摸到了木兰府的后门外，刚要靠近，就听见府内断断续续传来哭声，还夹杂着几声喊叫。
徐尽欢眉头微蹙，她后退两步，三两下就攀上了府墙，稳稳落在墙头。
可刚站稳，眼前的景象吓了她一跳。
月光下，远处房间的地上竟满是暗红的血迹，不止是那一个房间，周围几个房间的门前全部都是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眼。
几个仆人模样的人都跪在地上，脸上流着泪，嘴里不停的喊着“大小姐，大小姐”。
徐尽欢刚稳住身形，还没从满地血迹的震惊中缓过神，一句带着抱怨的话突然从墙下传来：“哎，天天这么搞，就算人能受得了，猫也受不了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手一抖，差点从墙头滑下去，连忙死死抓住墙沿，低头往声音来源处看去。
只见墙角下蜷着一只橘白相间的猫，正甩着尾巴，眼睛直勾勾盯着远处，嘴里还在“喵喵”叫着，可传入徐尽欢耳中的，却是清晰的人语。
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能听懂动物说的话。徐尽欢连忙压低声音，朝着橘猫轻喊：“咪咪，我能听得懂你说话！”
喊完，她还得分心往内院瞟。几个穿着长袍的人正围坐在一块儿做法，铃铛声、诵经声此起彼伏，幸好他们注意力都在法事上，没注意到墙头的动静。
橘猫听到徐尽欢的话也颇有些不可置信，它朝着徐尽欢又重新喵喵喵喵（人，你真的能听得懂我说话？）了几声。
徐尽欢在墙头上飞快地点着头：“听得懂，咪咪。”
徐尽欢蹲在墙头，看着脚边的橘猫，心里暗自懊恼。
早知道能遇上橘猫，出门时就该从客栈带些小鱼干，也好拉近距离。
橘猫见她真的听得懂自己说话，问道：“你是来看热闹的，还是跟他们一样来做法的？”
徐尽欢顿了顿，认真回答：“都不算。我是来帮木兰家解决问题的，但我不是来捉鬼的。”
她说着，余光又瞟了眼内院做法的道士。一边要跟橘猫对话，一边要留意周围动静，还要维持着蹲墙的姿势，没一会儿就觉得胳膊发酸。
她连忙压低声音，朝着橘猫轻喊：“咪咪，你能不能从墙角出来？我找个隐蔽的地方，想跟你仔细聊聊木兰家的事。”
橘猫却往后缩了缩，满是警惕地反问：“你不会是猫贩子吧？上次有个穿灰衣服的人，就想拿网抓我！”
徐尽欢赶紧伸出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样子，语气又急又诚恳：“天地明鉴，咪咪大人！我真的只是想知道木兰家到底出了什么事，绝没有抓你的意思。再说了，你看他们天天做法，敲锣打鼓的，你也不想再被吵得睡不好觉吧？”
这话像是说到了橘猫的心坎里，它甩了甩尾巴，犹豫了几秒，终于慢悠悠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吧，看在你懂猫话的份上，我就跟你走。不过你得保证，要是遇到危险，得先护着我！”
“我保证！”
橘猫慢悠悠的从墙上的小洞钻了出来，见橘猫已经出来，徐尽欢也利落地从墙头上下来。
橘猫跟着徐尽欢躲到府外不远处的巷子里，开口问道：“你想问些什么？”
徐尽欢盯着它油光水滑的毛发，又瞥见它脖子上系着的银铃小配饰，心里有了猜测，率先问道：“咪咪，你的主人是谁啊？”
“她叫金云鹤。”
徐尽欢心里一凛，她知道金云鹤，她是木兰家主如今的继室夫人。
徐尽欢继续追问：“那你还记得在这‘鬼’出现之前，木兰家主和你主人，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作？”
橘猫晃了晃脑袋：“异常动作倒是没有。每天都是老头去书房待着，有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她在院子里赏花，跟往常没两样。”
“是吗？”徐尽欢皱起眉，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鬼’就是那天突然出现的，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我也说不好。”橘猫打了个哈欠，“主要是这老头，每天都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如果不在书房，他就会对着空气神神叨叨地说些什么，我都不知道他‘异常’起来会是什么反应。”
徐尽欢连忙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追问：“你的意思是木兰家主有癔症？”
“我不知道，这是病吗？如果是病的话，我怎么不见有人给他治啊？”
她继续追问着：“那你呢？你有没有看到过他们说的‘鬼’？”
没想到橘猫听到这话，瞬间收起了慵懒的模样，沉默了几秒才认真回答：“有。”
“那鬼长什么样子？是像他们说的，是木兰家已故的嫡小姐吗？”
橘猫却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具体样子。老头平时不让我进内院的房间，那天晚上我正趴在廊下睡觉，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吓得我赶紧醒了过来。我凑到窗户边往里看，只能透过窗户纸的缝隙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看着像是个女子，就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
徐尽欢盯着橘猫，思索片刻后换了个方向追问：“那这段时间，木兰家主的身体状况怎么样？还像之前那样神神叨叨的吗？”
“不怎么样。老头从第一天说看见鬼之后，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差，现在已经在床上躺了快一周了。最近府里来的那些修士、道士，都是管家在负责接待和安排。”
它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实在觉得没必要折腾，你看老头现在那模样，估计鬼还没走，他自己就要先撑不住了。”
“什么？”徐尽欢的心里满是惊讶。她在外面打听时，只听说木兰家闹鬼、招募能人异士，可从没听人提过家主已经卧床不起。。
“那你觉得管家人怎么样？靠谱吗？”
“超级烂！”橘猫毫不犹豫地吐出三个字，语气里满是厌恶。
这犀利的评价让徐尽欢眼前一亮，似乎抓住了突破口，连忙追问：“多烂？你说说具体的。”
“我跟你说，你别看管家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老好人样子，实际上坏得很！他不仅经常欺负府里的丫鬟，还总找借口刁难那些长得好看的年轻伙计，更吓人的是……他还喜欢杀人！”
一句话，让徐尽欢惊了一次又一次。
“杀人？”徐尽欢强压下心头的震惊，追问：“他杀的是谁？是府里的人吗？”
“不认识。那些人穿着的衣服都不一样，看着不像是府里的丫鬟或伙计，而且年纪都不大，有些瞧着比府里的丫鬟还小。”
徐尽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管家无端杀害外人，还都是些这么年轻的人，这背后肯定藏着更大的秘密。
她连忙又问：“那管家把人杀了之后，都埋在哪里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橘猫摇了摇头“每次他杀完人，就会带着尸体一起突然消失在院子里，我跟着去过几次，都没找到他们去了哪儿。等到第二天再去看，不管是地上的血迹，还是其他痕迹，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金云鹤和木兰家主，知道管家杀人的事吗？”
橘猫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有些不确定：“金云鹤应该是不知道的。她胆子特别小，藏不住事儿，要是让她撞见这种事，说不定当场就吓晕过去了。
而且管家住的院子离她和家主的住处很远，管家每次下手又快又狠，基本没什么大动静，她没发现也正常。
至于那老头，我猜他是知道的。有一次我路过书房，看见管家进去跟他说话，隐约听见管家说‘人我已经处理好了’，老头当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徐尽欢听完橘猫的话，觉得木兰府的事早已不是“闹鬼”那么简单，管家草菅人命，甚至可能得到家主默许，这已经是关乎多条性命的凶案。
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报官不是去捉鬼！
可刚起身，一连串疑问又涌上心头：如果管家真的杀了这么多人，那些受害者的家人难道不会察觉？为什么没人去官府报案？荣月城的官员难道一点风声都没查到，还是说……有人在背后包庇木兰家？
她又想起橘猫对木兰家主的描述，时而神神叨叨对着空气说话，时而又像是清楚的知道管家的恶行，这种矛盾的状态，怎么像是有两个人格似的？
徐尽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回橘猫面前，继续追问关键信息：“咪咪，你还记得管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杀人的吗？”
“反正我刚进来没多久就看到了，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晚上特别黑，管家把一个穿蓝衣服的小姑娘拖进了他的房间，没过两秒，血就喷在了窗户上，之后就没见那姑娘出来过。”
“那你是什么时候进的木兰府？”
“三年前啊。是金云鹤把我带进来的，她说我长得可爱，要养在身边陪她。”
徐尽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虽然咪咪今天说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但是具体怎么样，她明天还是要亲自去看看。不过明天她就有了重点的观察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