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临时指挥所内。
赵仁理关闭了直播,面沉如水。
明玉真人的话如同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心上。
尤其是将子言污蔑为“罪人”,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但他知道,此刻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赵兄弟,现在舆论一边倒,都在呼吁立刻采用‘净世丹’,停止我们的研究。”
雷烈从外面走进来,声音低沉,他刚刚处理完一起因恐慌引发的骚乱,
“局里压力很大,郑局还在顶着,但……恐怕顶不了多久。”
赵仁理没有说话,他的面前摊开着无数草稿纸,上面写满了药材名称、配比和灵力运行路线。
旁边摆放着吴主任紧急传送过来的、关于新型病毒“狂戾之种”的详细结构分析报告。
病毒的菌毯网络结构,以及深植的神控烙印,是关键。
“《本草纲目》云,‘穿山甲,性走窜,能通经络,直达病所’。”
赵仁理喃喃自语,
“但穿山甲灵气稀薄,需以灵性更强之物替代……”
“《针灸逢源》有载,‘金针度穴,可通闭塞,调阴阳’。我的太初真火亦可为‘针’,但需更精准地找到其网络节点和烙印核心……”
他回想起在灵枢古洞中看到的星空经络图,那宏大的生命运行奥秘。
人体是小宇宙,病毒侵入,便是破坏了这小宇宙的平衡。
“或许……不应该仅仅将病毒视为外敌去‘净化’或‘转化’,更应将其视为人体失衡的一部分,引导其‘归位’,或者……‘瓦解’其组织结构?”
一个全新的思路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需要一种能“通络散结”的君药,强力瓦解病毒的菌毯网络;
需要一种能“醒神开窍”的臣药,精准神控烙印;
再佐以“扶正固本”的佐使药,保护患者元气。
“雷队长,我需要以下药材,越快越好!”
赵仁理迅速写下一份清单,
“地脉紫芝、通心灵草、龙涎香……还有,需要一株至少五百年份的‘血玉灵芝’作为药引,以其磅礴生机,护住患者心脉本源!”
雷烈接过清单,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药材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灵物,尤其是五百年份的血玉灵芝,更是可遇不可求。
“我立刻上报郑局,动用所有渠道搜集!”
雷烈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灵管局内部,关于“净世丹”和“转化理论”的争论也达到了白热化。
以明玉真人和部分原本就偏向传统净化的高层为首的一方,极力主张全面转向“净世丹”。
“事实胜于雄辩!‘净世丹’的效果有目共睹!立刻就能救人!而赵仁理的理论呢?还在摸索!优化?等到他优化成功,要死多少人?”
一位支持明玉真人的参谋慷慨陈词。
“但‘净世丹’代价巨大!而且药王宗态度强势,索要苏教授,还要我们停止自主研究,这无异于将命脉交于他人之手!”
另一位支持郑国锋的官员反驳。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命!是平息疫情!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苏教授……既然是药王宗弟子,回去接受审查也是理所应当!”
“荒谬!这是卸磨杀驴!”
会议室内吵成一团。
郑国锋坐在主位,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
他承受着来自上层、民众以及内部的巨大压力。
明玉真人带来的“净世丹”像是一剂诱惑十足的毒药,见效快,却能让人上瘾且失去自主。
而赵仁理,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相信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和品性,但时间……时间不等人。
“够了!”
郑国锋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沙哑却带着决断,
“‘净世丹’我们要,赵仁理的研究也不能停!双线并行!雷烈需要的药材,不惜一切代价满足!至于苏教授……”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灵枢古洞!药王宗若要强闯,让他们先踏过我郑国锋的尸体!”
这是他的底线。
灵枢古洞内,星空依旧,经络图缓缓运行。
白芷静立在苏子言身边,如同亘古不变的玉雕。
外界纷扰的信息,通过特殊渠道,她也知晓了一二。
明玉师兄的咄咄逼人,“净世丹”的现世,以及宗门要求带回苏子言的命令,都让她那冰封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她低头看着昏迷中的苏子言。
那张绝美的容颜苍白得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心口那由赵仁理太初道韵凝聚的混沌古字,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维系着那破碎的仙脉与枷锁。
“值得吗?”
白芷轻声自语,不知是在问苏子言,还是在问自己。
为了一个男子,违逆宗门,触动情劫,甚至不惜燃尽金丹,破碎仙脉,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药王宗的教义告诉她,天道无情,俗缘当斩。苏子言的行为是离经叛道,是自取灭亡。
可是……当她看到赵仁理不顾一切地为苏子言续命,
看到他为了救治百姓在城南奔波,
看到他那双充满坚定与深情的眼睛时,
她心中那坚固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
《道德经》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视万物平等,无情无私。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修真之路需要斩尽一切情感,变成一块冰冷的石头,那这长生,又有何意?
她想起了年幼时,师尊也曾对她流露过的、那瞬间的温和。
想起了苏子言未下山前,在月下与她一起练习针法,偶尔流露出的、对山外世界的好奇。
那些,难道都是需要斩断的“俗缘”吗?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令人不适的气息靠近古洞入口。
是明玉师兄!
白芷眼神一凝,身形瞬间出现在古洞入口的光幕前。
果然,明玉真人带着两名执法弟子,正试图强行闯入。
光幕在他磅礴的灵力冲击下,荡漾起剧烈的涟漪。
“白芷师妹,让开!”
明玉真人看到白芷,脸色一沉,
“奉宗门之令,带苏子言回去受审!你欲抗命不成?”
白芷面无表情,周身月华真气流转,将光幕稳固下来:
“玄玉师叔有令,在他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擅动苏师妹。”
“玄玉师叔?”
明玉真人冷笑一声,
“师叔行踪不定,谁知何时归来?如今疫情如火,宗门需要苏子言回去给天下一个交代!速速让开,否则别怪师兄我不讲情面!”
他身后两名执法弟子上前一步,金丹期的灵压混合着药王宗特有的清冷剑气,锁定了白芷。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白芷看着明玉真人眼中那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冷漠,心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
她知道,苏子言一旦被带回去,面对的不是审查,而是严酷的刑罚,甚至可能被强行剥离济世仙脉,成为维持“净世丹”炼制的……药引!
宗门的一些黑暗面,她并非一无所知。
“师兄,”
白芷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说了,不行。”
她缓缓抬手,一柄通体如秋水般冰冷的长剑出现在手中,剑身嗡鸣,散发着斩断一切的决绝之意——正是那柄悬于苏子言身侧的斩缘剑!
她竟暂时执掌了此剑!
明玉真人瞳孔骤缩:
“白芷!你竟敢执斩缘剑对抗同门?!你要叛出宗门吗?”
“我只遵本心,守护我认为对的人和事。”
白芷长剑斜指,剑尖对准明玉真人,
“师兄,请回。”
月华与药王宗的清冷剑气在古洞入口对峙,空气仿佛都要冻结。
白芷,这位一向以冰冷面目示人的药王宗弟子,
在此刻,为了守护苏子言,做出了自己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