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看着她,深吸一口气,“五万两?孤紧一紧,倒也不是不行。”
他脸上满是肉痛,
实际上,心里却琢磨着,五万两虽然肉痛,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若能就此打发她,也算值了。
就在他几乎要替她拍板定下“五万两”这个数目时,石蕴容红唇轻启,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五十万。”
“五十万?!”
胤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
可看到怀里还在用口水吹泡泡的弘昭,又强行稳住身形,
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石蕴容,五十万两,你就是把孤拆了也没有。”
他瞪着眼前这个女人,只觉得她不是疯了,就是故意来掏空他的家底!
五十万两,她知不知道那是多大一笔钱?
石蕴容神色未变,只轻轻“唔”了一声,仿佛在思考一件寻常事,
她将玉佩还给咿咿呀呀的宝珠,端起手边的温茶,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五十万现银好像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她放下茶盏,目光重新落回胤礽脸上,那眼神清亮,带着一种商量的语气,却更让胤礽心头警铃大作,
“那便……四十五万两?”
“四十五万?”
胤礽抱着弘昭的手臂都紧了紧,
那跟五十万两又有多大差别?
“没有!最多八万两!”
“三十万。”
石蕴容从善如流地降了价,语气平稳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西城那两间铺子位置是好,但想要由亏转盈,需打通邻店、重新修缮、引入江南的新奇料子和匠人,这哪一样不是吞金的兽?八万两,怕是连门脸都撑不起来。”
“十万两,不能再多了!”
胤礽感觉心在滴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孤知道你用意是好的,但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总要慢慢来。”
石蕴容微微倾身,烛光在她眼中跳跃,
“时机不等人,若等旁人看出了西城的潜力,抢先占了先机,届时再多花数倍银钱,恐怕也难有今日的效果,二十万两,”
她报出一个新的数字,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是底线,前期投入大,后续便能很快回本,”
“而且又不止西城这两间铺子,还要再在东城添上一间,形成连锁店,先把名声打出去,”
“臣妾向您保证,若不能将这二十万两连本带利赚回来,往后绝不再向爷开口要一分一毫的贴补。”
“二十万……”
胤礽喃喃重复,
这个数字依旧让他肉痛无比,
但比起最初的五十万,以及刚才的四十五万,似乎、似乎勉强能够得着了?
尤其是她最后那句“绝不再要贴补”,像是个诱人的胡萝卜吊在了他眼前,
他脑中飞速盘算着,皇额娘留下的体己,自己的一些私藏……
他看着石蕴容那副“你不答应我就继续耗着”的平静姿态,
又低头瞅了瞅怀里吐泡泡吐的无聊已经睡过去的弘昭,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也拗不过她了,
这女人,分明是算准了他的底线,一步步把他逼到了这个角落。
“二十万两。”
胤礽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带着一种割肉般的痛楚,
“就二十万两!”
“石蕴容,你最好记住你的保证,若是赔了……”
他想放句狠话,却发现似乎没什么能威胁到她的。
“太子爷放心,”
石蕴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宛如冰雪初融,
“臣妾,从不做赔本买卖。”
她拍了拍已经有了些困意的宝珠,又看了眼他怀中已经睡着的弘昭,
转头召人进来,将他们抱下去安睡。
胤礽则转头就走,
再待下去,他都不知道他的私库还不能存在。
回到书房,
胤礽沉默地取出自己积攒多年的私库匣子,
沉甸甸的匣子打开,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银票、田庄地契、以及一些铺面的房契,
他独自坐在书桌前,将里面的物什一件件拿出来,
二十万两,
这几乎是他能动用的大半现银了,
他想起石蕴容那双沉静却执着的眼睛,想起她关于宝珠嫁妆和毓庆宫用度的说辞,
最终,还是长长叹了口气,
带着一种近乎“壮士断腕”的决绝,将所需数额的银票和那两张西城尚荣大街的铺契单独理了出来,装进另一个小一些的匣子中。
“何玉柱。”他扬声唤道。
一直守在门外的何玉柱立刻躬身进来,“奴才在。”
胤礽将那个小一些的匣子递给他,
“把这个,送到正殿,交给太子妃,就说……往后这些,暂由她打理。”
何玉柱双手接过那轻飘飘的匣子,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虽不知太子与太子妃在正殿具体说了什么,
但能让太子爷将私库都肯拿出来交由太子妃打理,这得是多大的信任!
不,这不仅仅是信任,这分明是……
被拿捏得死死的了啊!
他偷偷抬眼觑了一下太子爷那带着点肉痛、又带着点无可奈何的脸色,
心里对那位平日里端庄贤淑的太子妃,瞬间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手段,这能耐,连太子爷的私库都能撬开!
“嗻,奴才这就去!”
何玉柱的声音比往日更添了十二分的恭敬,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匣子,如同捧着传国玉玺般,倒退着出了书房。
走在去往正殿的路上,风一吹,何玉柱脑子越发清醒,
看着手中的匣子,不由转头叮嘱身后的小太监们,
“你们听好了,从今往后,在这毓庆宫里,太子妃的话,那就是仅次于太子爷的旨意,”
“正殿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哪怕是……正殿里养的一条狗,见了都得客客气气,小心伺候着,绝不能让太子妃有半分不痛快,知道吗?”
跟着何玉柱跑腿的两个小太监,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话是为着什么,
就是不说,他们也不敢对太子妃不敬啊,
不过作为首领太监、太子爷的心腹都这么嘱咐了,他们再不知道作何反应那就是傻子,
忙一垂头,恭声道:
“是、是,奴才们省得,多谢何爷爷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