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早就想和卡宾谈谈,也早就想好了如何避过扎克的眼线和卡宾独处。
扎克并没有完全信任陆羽。平时他的人一直在暗处盯着,就算陆羽能趁人不备拉卡宾一起传送,他们也会立刻察觉陆羽和卡宾一起消失了。
但万圣节游行是个完美的掩护,每个人的装扮都遮掩着面部,熟悉的人都很难分清彼此,更何况人群拥挤,谁会注意到少了两个“鬼怪”呢?
扎克的人很难一直跟着,就算找不到她们,恐怕也会觉得自己跟丢了吧。
陆羽带卡宾简单参观了一下。主楼一楼和二楼剩余的部分被陆羽打通,做成了一间内部分三层的复式,这还是当初养老院得到的灵感。一层是三张长沙发围成的客厅,还有餐厅和厨房;二层是浴室、厕所和洗衣区;三层是床和储物间。就算抛掉别墅其他部分,光这间房就足够独自生活。
陆羽拉着卡宾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后者还没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陆羽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卡宾,我有正事和你说,咱们时间不多。”
卡宾很想让陆羽解释这栋庄园的来历,但她知道什么事最要紧,立刻严肃起来。
“怎么了?”
“是这样……卡宾。”陆羽正色道,“你对阿克纳,是什么感情?”
卡宾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笑道:
“能是什么感情?我把他当……父亲。你不会误会了吧?”
“不不不……”陆羽摇头,“我没有乱想。那你为什么把他当父亲?”
这次卡宾沉默了,似乎在回想。
“……我没有父亲。”她缓缓说道,“从小我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你知道,在这世界上一对母女生活会有多么艰难。母亲独自赚钱把我养大,我们这一路不知道遭受过多少不公正的待遇。我之所以选择学拳击,就是为了保护母亲不被人欺负,没人比我更了解女孩子会一门防身的本事多么重要。
“但是阿克纳不一样,他很……公正。我刚到尤恩的时候,即使不被看好,阿克纳还是给了我公平竞争的机会,让我当选了队长。他对我没有任何偏私,既不给我特权,也不会欺凌我,他不在乎性别、年龄、种族……只在乎能力。他对我那种欣赏又慈爱的态度,绝不是假的。
“他很符合我想象中的父亲,也和那些充满偏见的家伙完全不同。他是个伟大的长官,换成别人,恐怕从一开始就会否定我。”
“……原来如此。”陆羽点头,“那如果说……我是说,如果,阿克纳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公正,还做了非常不可原谅的错事,你……你怎么看?”
卡宾愣住。
“你想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陆羽盯着卡宾的眼睛。今晚筹划这次“绑架”,她就是为了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是在庄园内谈话,就算她发现卡宾和她并非同道中人,也可以清除她的这段记忆,装作无事发生。
这次,卡宾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说,“我相信他,是他成就了现在的我。如果他真的做了错事,我认为一定是无意,或者有其他不得已的理由。如果……如果他是以自己的意愿做错事,我……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陆羽第一次从卡宾眼里看到了迷茫。
她长叹一声,说道:“其实,我知道了一些情况。”
因为系统可以干涉记忆,陆羽并无顾忌,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纷纷讲给了卡宾听。
两次异常的巡逻、毒蘑菇事件、扎克的邀请……除了自己跟破晓有联系的事,其他情况全部告诉了卡宾。
卡宾听后,沉默良久。
“……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吗?”
她突然说。
陆羽疑惑。刚才她也奇怪卡宾为什么没有和母亲在一起,但不便多问。卡宾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母亲?
没等陆羽回答,卡宾自顾自说下去:“丧尸危机刚爆发的时候,母亲刚从外面回来,就被一只丧尸追赶并抓伤了。那时的母亲还以为是有人突然发疯,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我们亲眼看到邻居被怪物咬死后,也变成了怪物中的一员。那时我们才意识到这怪病有传染性,也想到了很多书和电影里的丧尸。
“母亲被抓的伤口并不严重,已经经过包扎处理,可她还是慌了。我一直安慰她说没事,就算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一起面对,她表面接受了,其实内心始终感到不安。那天晚上我们说了很多话,就像我小时候一样,说着说着就一起睡着了。我一觉睡到天亮,才发现旁边的床单已经冷了很久。
“我疯了一样满屋找母亲,喊她的名字却没有回应,直到在餐桌上找到了她留下的便签——
“‘对不起,卡宾。我爱你。好好活下去。’”
卡宾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两行温热的泪水缓缓流下。
“我当时找了好久……”卡宾吸了吸鼻子,“可外面都是游荡的怪物,我害怕了。在那些怪物和尸体中我没看到母亲,从那以后我几乎每天都望向窗外,既渴望看到她,又害怕看到她……但我再没找到她。我只能寄希望于她去了其他地方,还好好活着,但我知道那希望多么渺茫……一个女人夜里独自外出,手无寸铁地走进怪物群中,她根本不可能……生还……
“我后来才知道,丧尸造成的伤口如果不严重,有很大概率不会感染……母亲原本不用死的,可她为了我,为了我……前一天晚上她说了很多话,我应该察觉到那些话是她临走前最后的交代。不,或许我潜意识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或许我也害怕家里突然出现一个丧尸,突然袭击我,将我变成它们的一员……我原本可以阻止这一切,阻止母亲离开,可是就是那么一丁点侥幸,断送了母亲的生命!我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毫无察觉,还是自私地放任母亲离开!
“如果我当时……当时阻止了她……让她别走,和她一起面对,如果我有勇气承受看着她变成丧尸的可能性……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