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喏，官府今天发的‘粮’，你瞧瞧这德行！你敢信这是给人吃的？颜色黑得像炭渣，颗粒干瘪得连老鼠都不啃！连山上随便挖的野菜都比它强百倍！这不是明摆着糊弄咱们百姓吗！”
大哥宋齐阳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劝道。
“二弟，小点声，别嚷那么大声！如今世道不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上报官府，回头又惹出祸端！”
宋绵绵蹲下身，伸手打开麻袋口。
米粒呈灰黑色，有的甚至长出了斑点。
她将米粒凑到鼻尖，一股刺鼻的霉味冲进鼻腔。
她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所以，现在没人愿意修水渠了？大家全都停工了？”
大哥宋齐阳长叹一口气。
“都停了。今天中午煮的那锅粥，就是用这种米熬，一股霉臭味。几个老农去县衙讨个说法，结果呢？衙役们二话不说，举着棍子冲出来，把人全给赶跑了。有个老汉差点被绊倒。”
正说着，外面街上传来一阵阵喧闹声。
宋绵绵快步走到门边，凑到门缝往外瞧。
只见街口几个村民扛着锄头，满脸怒容地往村外走去。
走在最前头的是村里的陈二爷，年近六旬，却依然精神矍铄。
“他们要去找官府算账！”
宋齐茂眼中燃起怒火。
“大哥，咱们也去！凭什么让我们白白出力还吃这种猪狗不如的口粮！一起去讨个公道！不能就这么忍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去抄墙角的扁担。
宋绵绵一步上前，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二哥，别去。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事态更糟。”
二哥宋齐茂猛地甩手。
“难道白干了这么多天，结果就换来这发霉的糟糠？就这么算了？水渠一停，田地荒着，来年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吗？你让我怎么忍！”
宋绵绵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眼中却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睿智。
她低声说道。
“我相信大人不是那种人。他亲自来咱们村巡视水渠，言谈举止皆有分寸。问题一定出在发粮这一步上，层层克扣，才让好米变烂粮。冤有头，债有主，但不该用血去还。”
宋齐茂急得直跺脚。
“那可怎么办？刚通了水渠，指望着能种上几茬庄稼，缓过这青黄不接的年月，结果现在水说停就停，粮又发成这样！咱们还能靠什么活命？”
宋绵绵目光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她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你们别掺和这事，老实在家待着。这事我来想办法。我明天一早进城走一趟。”
宋齐阳立刻紧张地走过来，一把按住她。
他语气满是担忧与心疼。
“小妹，你一个女孩子，才十七岁，能干啥？城里鱼龙混杂，官府门槛高得吓人！别逞强了，这事不是咱们能管的。”
宋绵绵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不管我能干啥，你们千万别乱来。这事现在看着难，但很快就会有转机，水渠也能修好，你们要信我，先别冲动。”
第二天一大早。
宋绵绵从空间拿出了四株石斛，还有那棵重楼。
“水渠现在停工了，村里不少人闲着没事做。咱家的土豆地在后山洼，山药田靠东坡，这两天得盯紧点，别让人偷偷挖走几垄，咱们辛辛苦苦种的，不能被人白白糟蹋了。”
宋齐阳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昨晚上提出陪小妹进城，被她一口回绝了。
更让他不解的是，她连二弟都没带，反而点名要带那个阿跃。
但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他知道再多劝也没用。
他翻出一把短刀，递过去。
“城里乱得很，三教九流啥人都有，这玩意儿你带着，万一碰上不怀好意的人，也能防身。”
宋绵绵看着那把短刀，沉默了一瞬。
犹豫片刻，她接过。
她转身走向屋后那间草棚。
她在门口停下，轻声问道。
“阿跃，今天能陪我去趟城里吗？就一趟，很快回来。”
少年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一丝错愕和茫然。
他盯着宋绵绵看了几秒，才点了点头。
宋绵绵从背篓里拿出准备好的早饭。
两人就坐在草棚前的石墩上，简单地吃了点东西。
狗崽在脚边欢快地打滚。
她倒了些米汤进小碗，用小勺喂了两只小狗崽。
安顿好狗崽。
阿跃从墙边取起一根削得笔直的竹竿。
宋绵绵注意到了那根竹竿，目光多停留了一瞬。
见她盯着看，阿跃下意识地用衣袖往竹竿上一挡。
宋绵绵心里却更加确定了。
阿跃虽然年纪小，可心思比一般人细得多。
那根竹竿不是随便削的，而是真打算防身用。
到了村口，他们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
平日那辆进城的车却一直没来。
没办法，只能靠双脚走了。
走到官道上，远远望见一辆牛车驶来，宋绵绵连忙挥手示意。
到了城门口，守卫比以前多了好些。
他们身披铠甲，腰佩刀剑，像是防备着什么危险即将发生。
原来的施粥棚消失了。
只剩下几根倒塌的木桩和散落的破席。
被拦在城外的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
突然，几个村民从后头走来，大声嚷着要进城。
领头的是个中年汉子，满脸风霜。
“我们是城南胡家村的，家里粮仓被烧了，颗粒无收！听说城里还能换粮，我们走了一天一夜，就是为了活命！”
他举起手中的锄头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守卫立刻拦住他们。
为首的校尉冷着脸喝道。
“没得通行令，谁也别想进城！这是上官的命令！”
那村民还想分辩，却被一脚踹在胸口。
双方争执几句，很快就动起手来。
马车缓缓停在路边。
宋绵绵跳下车，走到城门口。
她背着一个竹背篓，手里牵着年幼的弟弟阿跃。
她目光扫过那些被押走的村民，眉头微微皱起。
守门的兵卒接过她递来的几枚铜板，冷笑着。
“小姑娘，这会儿才来？粮店早被抢光喽，你怕是白跑一趟。”
宋绵绵低下头，语气轻柔。
“多谢大哥提醒，那我就进城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点别的便宜。”
她眼睫微垂，掩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锋芒。
兵卒挥挥手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