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响，周丽雅立马睁开了眼。
第一反应便是搜寻周淑芬的手。
待看到她手中的红色封皮证件时，小姑娘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妈！郭伯伯！”
她蹦起来冲上前，声音清脆。
“你们真去领证啦？是不是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周淑芬弯唇一笑，把那红本本轻轻翻开一角。
确认无误后，才小心地放进箱子的夹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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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冷冷回了一句。
“闭嘴。”
郭振义则把麦乳精、水果糖搁在饭桌中央。
他俯身摸了摸周丽雅的小脑袋，语气温和。
“给你们俩分着吃，别贪嘴，留一半明天再吃。”
“谢谢郭伯伯！”
周丽雅乐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迫不及待撕开一颗糖纸，“啪”地弹进嘴里。
舌尖立刻尝到一股浓郁的橘子香甜。
她咂巴两下嘴，又挑了一颗粉红色的，送到周淑芬唇边。
“妈，你尝尝，可甜了！真的！”
周淑芬微微张口，含住了那颗糖果。
糖浆在舌尖缓缓融化，甜味丝丝缕缕沁入心底。
她抬眼望去，只见郭振义正站在灶台前忙碌。
他一手拿着火钳，一手往炉膛里塞柴火。
风箱拉得不太顺，火星子“噼啪”直跳。
有一颗蹦得老高，溅到他手背上。
“嘶！”
他手一抖，整个人猛地缩回。
周淑芬见状，“噗”地笑出了声。
随即走了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火钳。
“我来吧，你这样能把房子点了。”
郭振义讪讪地站到一旁。
她手法干净利落，节奏稳定。
火苗随着风力渐渐升腾，照亮了整个厨房。
他倚在门框边，静静凝视着她的背影。
心头蓦然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晚上想吃啥？”
周淑芬依旧背对着他。
她在锅里倒了点油，准备炒菜。
郭振义沉默片刻，目光始终未曾移开她的身影。
良久，他才低声答道。
“你做的，我都爱吃。”
锅盖边缘冒出白气，氤氲着饭菜的香气。
灶膛里的柴火正烧得噼啪作响。
而他就站在厨房门口，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
周淑芬被他看得耳朵发烫，低头往锅里倒水。
“多做肉吧，你最近瘦得都脱相了。”
“好。”
他应着，从兜里摸出一块手帕，轻轻递到她跟前。
“擦擦脸，刚刚沾了灰。”
一股熟悉的肥皂味儿飘进鼻子里。
是他最爱用的那种。
她听着柴火噼啪响，心里突地一颤。
忽然意识到，这屋子，这饭，这等她的人，都不是梦了。
两辈子加起来，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一天。
被人珍重地迎进家门。
她悄悄瞄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可那一眼已经足够。
眼前这个男人，斯文、好看，还带点让人不敢怠慢的劲儿。
刚好，就是她心里盼的那个。
中午吃完饭，她歪在竹椅上闭了会儿眼。
郭振义坐在一旁看书。
等到休息好了，周淑芬就要去厂里盘库。
年底的账最要紧，不能出半点错。
刚走到厂门口，几个工人就缩在门边，来回踱步。
周淑芬心头一紧，快步迎上去。
“强子，放假了，怎么还不回家？”
强子是老工人了，干活踏实，从不添乱。
他这时候不走，定是出了什么事。
强子搓着通红的手，眼不敢抬，吞吞吐吐。
一旁的铁柱憋不住了，嗓音发哑。
“周厂长……我们是想问，这个月的奖金呢？”
周淑芬心头一沉。
“不是说好明天发吗？账都对过了，不会少你们一分。”
“不是少不少的事！”
强子终于抬头，眼眶红得吓人。
“我们听说……奖金被克扣了一半，说厂里亏了。可我前两天明明看见，仓库那边，一车一车往外拉货！”
他声音拔高，手指颤抖地指着仓库方向。
三妞也点头，声音发抖。
“我男人在卸货，说这批货卖疯了，利润高得吓人……怎么轮到我们，就什么也没有？有人偷偷把钱揣兜里了是不是？”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话里全是猜疑。
周淑芬皱紧了眉。
她一向对工人掏心掏肺，从不曾亏待过任何人。
怎么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桩令人难堪的事？
她盯着郭振义，目光中带着一丝困惑。
对方察觉到她的情绪，朝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你们先别闹。”
周淑芬深吸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强子的胳膊。
“这事我真不知道。你们放心，既然你们今天把问题提了出来，我作为厂长，一定会彻查到底。”
她顿了顿，语气坚定地对郭振义说。
“振义，你帮我看着点厂门口的情况，我去调账，把账目彻底核对一遍。”
“我跟你去。”
郭振义快步跟上她。
“这种事马虎不得。工资账目、出货单据一旦被人动手脚，拖得越久，证据就越容易被销毁，麻烦也就越大。”
会计室里，潘传珍正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的布包。
一见周淑芬进来，脸色微变，立刻站直了身子。
“周厂长，您咋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您打个电话就行。”
“把这个月工资表、奖金清单，还有仓库的出货单，全部拿出来。”
周淑芬开门见山。
“我要亲自核对，马上。”
潘传珍的手指在抽屉边沿停顿了一下。
“厂长，都锁着呢，钥匙不在办公室，杨福贵今天保管的。”
“杨福贵人呢？”
周淑芬眼神一沉，声音压低。
“他说家里有急事，临时请假，提前走了。”
潘传珍声音越说越小。
郭振义站在一旁，冷笑一声。
“他家离县城就十几分钟车程。你现在去他家一趟，把钥匙取回来。我们在办公室等你。”
潘传珍嘴一撇，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谁啊？又不是厂里的，凭什么指挥我？”
周淑芬目光冷冷扫向潘传珍。
潘传珍被这眼神一刺，顿时缩了缩脖子，低下头。
“我……我这就去。”
她磨蹭着挪到门边。
手刚搭上门栓，就被周淑芬叫住。
“半小时。我们不走，就在这等。你要是晚回来一分钟，事情就不只是拿钥匙那么简单了。”
潘传珍脊背一紧，跌撞着冲出了门。
会计室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周淑芬走到桌前，指尖轻轻划过算盘上的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