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章议会前厅的提议与边境的戒备
联合议会大厦的大理石走廊上，银鹰纹章的浮雕在壁灯暖黄的光晕里泛着淡白的光泽。每一盏壁灯都是纯银打造的鹰形底座，灯芯燃烧的橄榄油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与走廊里千年古木的沉香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权力核心地带的肃穆气息。地面的汉白玉石板被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三人略显疲惫却又带着期许的身影，连脚步声都被吸收得只剩沉闷的回响。
兰斯特走在中间，脚步轻快得有些不真实，像是踩在棉花上。他忍不住凑到华伦特身边，肩膀轻轻撞了撞对方的胳膊，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期待，连眼角都带着未褪去的红血丝：“等议会通过提议，我们就能联合威斯顿周边的领地，凑齐至少五万兵力——到时候先收复莱顿，救出父亲，再转头去红礁港端了暗精灵的据点，说不定还能截住那些没返回的商队！”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鲁特琴，琴身上浅湾镇逃亡时留下的划痕硌得掌心发疼，可这疼痛却让他格外清醒，仿佛能透过这道痕迹，看到莱顿主城的火光。
华伦特微微点头，指尖却仍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机械短刃的鞘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着最后的冷静。他比兰斯特更清楚，北联邦的领主们个个精明，没有实质证据，绝不会轻易动兵。暗精灵与菏泽国的勾结尚未完全暴露，仅凭“莱顿陷落”这四个字的口述，根本撬不动那些各怀心思的领主——有人惦记着莱顿的亚麻田，有人怕被拖入战争损耗兵力，还有人巴不得北夏先出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他必须在接下来的谈话里，找到能让塞缪尔松口的突破口，哪怕只是迈出试探性的一步。
苏迪罗走在最后，淡紫色的眼眸如同暗夜中的星辰，扫过走廊两侧肃立的守卫。那些守卫身着银灰色铠甲，肩甲上的银鹰纹章擦得锃亮，双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懈怠。半暗精灵的本能让他对“权力核心地带”的气息格外敏感——这里的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审视与戒备，像是在评估他们这些“外来者”的威胁。他悄悄调整了呼吸，将银纹长弓的背带又紧了紧，耳朵始终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生怕兰斯特的情绪失控，毕竟在这种地方，任何一点失态都可能让他们连塞缪尔的面都见不到第二次。
“议长办公室到了。”引路的护卫停下脚步，动作标准地侧身，然后轻轻叩了叩厚重的橡木大门。门板上雕刻着繁复的银鹰展翅图案，纹路里嵌着细碎的黑曜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门内传来塞缪尔沉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进。”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墨香与书卷气的气息扑面而来。办公室里果然只有两人——塞缪尔坐在宽大的橡木办公桌后，桌面铺着深蓝色的丝绒桌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份卷宗和一枚青铜议会印章。他指尖夹着一份卷宗，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显然在他们来之前，就已反复翻阅过莱顿的相关资料，连卷宗的边角都被摩挲得有些发毛。
艾拉站在他身侧，手里拿着记录用的炭笔和小牛皮账本，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她的目光悄悄落在兰斯特紧攥的拳头上，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她太清楚这位莱顿少主的性子，急切之下容易冲动，而父亲最看重的就是沉稳与证据，一旦兰斯特失控，今天的见面恐怕只会一无所获。
办公室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卷宗和墙上悬挂的北联邦疆域图，图上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注着各领地的边界。没有议会的其他领主，也没有多余的护卫，这份刻意的“精简”，反而让空气里的凝重感比想象中更甚，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坐吧。”塞缪尔抬了抬手，指了指桌前的三把木椅，目光依次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兰斯特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又不失审慎，“莱顿少主，你第三次提交申请，我知道你急切，换做任何人身处你的位置，恐怕都会比你更冲动。但联合议会的规则你该清楚——要调动多领地的兵力，必须有能说服所有人的证据，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他将手中的卷宗放在桌上，封面“莱顿领地近期商队往来记录”的字迹格外醒目，还用红笔在几处标注了记号。“我们查过，莱顿陷落前，没有任何求救信传到北夏，也没有莱顿的贵族或士兵逃到周边领地。你说暗精灵攻占莱顿，控制了巴顿领主，可除了你们三人的口述，没有任何实物佐证——哪怕是一块暗精灵的黑袍碎片、一枚被影魔污染的物件，甚至是一句来自第三方的证词，都没有。”
兰斯特猛地站起身，木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证据？”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眶瞬间泛红，滚烫的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父亲被影魔控制，莱顿的百姓要么被抓去红礁港献祭，要么被囚禁在城主府，我能带着华伦特和苏迪罗逃出来已经是万幸，怎么带证据？！”他死死攥着鲁特琴的琴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会拿父亲的命、拿莱顿百姓的命开玩笑吗？我疯了吗？”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尴尬的沉默，连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都显得格外清晰。兰斯特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着，手指死死攥着鲁特琴的琴颈，琴身上的划痕硌得掌心生疼——那是浅湾镇逃亡时，被暗精灵的长矛划到留下的印记。可此刻，这道带着血与泪的印记，却没法成为任何“证据”，他只觉得胸口发闷，像是有块巨石压着，连呼吸都带着难以言说的委屈与愤怒。
塞缪尔皱着眉，目光落在桌上的卷宗上，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巴顿是他三十年前并肩作战的老友，当年两人在边境共同抵御沙虫侵袭，一起喝过最烈的麦酒，一起守过最冷的寒夜。莱顿陷落的消息若属实，老友此刻不知正受着怎样的折磨，说不定还在被影魔操控，做着伤害自己子民的事。可他是北联邦的议长，不是只念私情的普通人，一旦仅凭口述就召开紧急议会，那些本就对北夏心存芥蒂的领主，只会借机质疑议会的权威，甚至有人会趁机囤积兵力、扩张地盘，反而让北联邦陷入分裂的危机，到时候别说救莱顿，整个北联邦都可能陷入混乱。
艾拉拉了拉兰斯特的衣袖，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兰斯特躁动的心稍稍冷静了些。她心里却在快速盘算：兰斯特的激动只会让父亲更加谨慎，必须尽快拿出更实在的线索，才能打破眼前的僵局。她昨日核实的“北夏商队未归”名单还在暗袋里，那七支商队都是北夏的老牌商队，领队都是信得过的老人，绝不可能集体失联，这或许能成为说服父亲的关键。只是此刻插话，会不会显得过于急切，反而引起父亲的怀疑？她悄悄咬了咬下唇，笔尖在账本上轻轻点了点，留下一个细小的墨点。
华伦特看着僵持的局面，指尖停止了对刀鞘的摩挲。他明白兰斯特的绝望，也懂塞缪尔的顾虑，双方都有道理，却又陷入了无解的死结。暗云海岸太远，且已被暗精灵完全控制，派使者去探查无异于送命，不仅得不到证据，还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可莱顿边境不同，那里距离北夏只有三天路程，且暗精灵若真要北上扩张，必然会在那里布防，留下痕迹。只要能让塞缪尔看到“探查莱顿边境”的可行性与必要性，事情就能有转机，哪怕只是先派出一支小规模的探查队，也好过现在这样原地僵持。
苏迪罗的目光掠过塞缪尔的脸，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那不是对“谎言”的警惕，而是对“真相可能属实”的顾虑。他悄悄松了松握着短匕首的手，掌心已沁出细密的冷汗。半暗精灵的身份没有成为此刻的阻碍，已是万幸，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保持沉默，让华伦特提出稳妥的方案，再从旁补充暗精灵的威胁，让塞缪尔相信，暗精灵的步步紧逼，远比“没有证据”更值得警惕。
“议长阁下。”华伦特适时开口，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僵持，像一股清泉注入紧绷的空气里，“兰斯特少主的情绪我能理解，换做任何人经历了莱顿的惨状，都难以保持绝对的冷静。但您的顾虑也合情合理，联合议会的规则不能轻易打破，北联邦的安稳更不能冒险。不过，去暗云海岸探查确实不现实——路途遥远且艰险，暗精灵已完全控制了那里的海域和陆地，使者团大概率有去无回，不仅会白白牺牲人手，还会浪费宝贵的时间，错过应对暗精灵的最佳时机。”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目光诚恳而坚定，语气沉稳得让人不自觉地信服：“不如换个方向——派使者去莱顿领地的边境。莱顿离北夏边境只有三天路程，比暗云海岸近得多，且沿途多是平原与丘陵，便于隐藏行踪。而且莱顿面积不大，若暗精灵真的攻占了那里，为了防止北联邦反扑，必然会往北部边境布防，留下巡逻队或防御工事。使者团不用深入莱顿主城，只要到边境附近探查，要么能见到被影魔控制的巴顿领主派出的异常巡逻队，要么甚至能直接遇到暗精灵的部队——这比去暗云海岸盲目寻找证据，可行性高得多，风险也小得多。”
塞缪尔的眉头微微舒展，心里的石头松动了些。这个方案巧妙地避开了“无证据”的死结，又能快速验证消息的真实性，既不用冒太大风险，也能给兰斯特一个交代，算是目前最优的选择。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艾拉，女儿悄悄点了点头，眼底的肯定让他更添了几分决心——艾拉的判断力一向精准，既然她也觉得可行，这件事便值得一试。
“好，就按你说的办。”塞缪尔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决断，对艾拉吩咐道，“你去挑选使者——要精明、擅长隐藏身份，最好是有丰富边境探查经验的斥候，再从议会魔法师团调两名擅长‘抗黑暗魔法’的法师随行，务必确保使者团的安全。”
“等等。”华伦特突然补充道，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莱顿城主府里，巴顿领主空洞麻木的眼神和脸颊上缠绕的黑气，“必须配两名以上的法师，且一定要擅长净化与精神防护。暗精灵最擅长用影魔、黑暗符文控制人的心智，之前莱顿领主巴顿就是被影魔控制，失去了自主意识。若使者团没有足够的法师护航，很可能被暗精灵的黑暗魔法洗脑，带回来假消息，甚至反过来成为暗精灵安插在北夏的棋子，那后果不堪设想。”
塞缪尔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看向华伦特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这个年轻人不仅有谋略，还足够细致谨慎，考虑到了他没想到的风险。他拿起桌上的青铜哨子，吹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哨音，哨声穿透办公室的门窗，在走廊里回荡。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名身着银灰色轻甲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身材挺拔如松，肩宽腰窄，右手背一道长长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那是当年在边境与沙虫作战时留下的勋章。铠甲上还沾着淡淡的尘土和草屑，显然是刚从边境军营赶回来，脸上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与沉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父亲，您找我？”凯伦的声音洪亮如钟，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进门后先是恭敬地躬身行礼，目光快速扫过办公室里的三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多余的寒暄与询问。
“凯伦，你立刻去集结北夏东部边境的禁军，共五千人，在离莱顿边境五十里的‘灰石岗’驻扎。”塞缪尔的语气严肃起来，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心里已做好了两手准备，“若使者团传回‘莱顿边境有暗精灵活动’的消息，你立刻率军封锁边境，构筑防御工事，防止暗精灵北上侵袭；若使者团失联，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你则派精锐小队潜入莱顿边境探查，务必弄清真实情况，切记不可贸然深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凯伦一愣，显然没想到是如此紧急的任务，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立刻躬身领命：“是！我这就去！”他没有多问一句缘由，转身就往外走，银灰色的轻甲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铠甲摩擦的声响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这种雷厉风行的行动派性格，让办公室里的众人都多了几分安心。
兰斯特看着凯伦离开的背影，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心里的委屈与愤怒渐渐被“有进展”的希望取代。他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抚摸着鲁特琴上的划痕，眼眶依旧泛红，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激动。至少议会开始行动了，父亲和莱顿，或许还有救，这就够了。
艾拉收起手中的小牛皮账本，对三人温和地笑了笑，眼底的担忧散去了不少：“我现在就去安排使者团的人选和物资，最多明日一早，就能让他们出发。你们放心，我会挑选最可靠的人，确保探查任务顺利完成。”
塞缪尔看着三人，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带着一丝安抚：“我知道你们承受了很多，从莱顿逃亡到北夏，一路艰险，换做任何人都不容易。但北联邦的安稳不能赌，我必须确保每一步都稳妥。等使者团传回消息，若情况属实，我会立刻召开联合议会，调动各领地的兵力——到时候，还需要你们做向导，带领军队前往莱顿，毕竟你们是目前最了解暗精灵情况的人。”
华伦特点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虽然还没有完全说服议会调动大军，也没有彻底解决莱顿的危机，但至少有了实质性的行动——使者团去探查真相，军队去边境戒备，这比单纯的口头争论和等待，已经迈出了关键的一步。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只能等待使者团的消息，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走出议长办公室时，走廊的壁灯依旧明亮，暖黄的光晕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兰斯特深吸一口气，清新的草木香气涌入鼻腔，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他转头看向华伦特，眼神里带着感激：“谢谢你，若不是你提出探查边境的方案，恐怕我们还在僵持，连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是我们共同的事。”华伦特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力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的夏风城夜景。夜色渐浓，城内的灯火如同繁星般点亮，勾勒出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安稳。可他心里却在盘算着使者团可能遇到的风险——暗精灵的巡逻队、被影魔控制的莱顿士兵、边境可能存在的陷阱，每一项都可能让这次探查功亏一篑，甚至让使者团全军覆没。
苏迪罗站在一旁，淡紫色的眼眸里少了些之前的警惕，多了些凝重。他知道，使者团的旅程绝不会轻松，暗精灵的黑暗魔法防不胜防，莱顿边境更是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但至少，北夏已经开始行动，不再是他们三人孤军奋战。这场对抗暗精灵的战争，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曙光，而他们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同时做好最坏的打算。
走廊尽头的窗户敞开着，晚风顺着窗户涌入，带着夏风城特有的清爽气息，吹动了三人的衣角。远处的银鹰城墙在夜色中勾勒出雄伟的轮廓，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守护着这片暂时安稳的土地。而莱顿边境的方向，夜色依旧深沉，暗精灵的阴影正悄然蔓延，一场关乎北联邦安危的探查与博弈，即将在黎明时分，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