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内,气氛肃杀。
皇后亲临听审,宗人府与内务府要员分坐两侧,堂下跪着面如死灰的舒嫔,以及一众涉事宫人。这阵仗,审的虽是一个小小的嫔位,威势却不亚于审问朝廷大员。
白若曦作为“苦主”,被赐坐在了侧首。她今日换上了一身素净的月白宫装,未施粉黛,面容略显苍白憔悴,怀中抱着四皇子,将一个受惊后忧心忡忡的母亲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她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低头,用手帕轻轻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然而,她越是这般沉默隐忍,那无声的控诉便越是如山一般,压在舒嫔的身上。
“舒嫔,储秀宫搜出的‘飞絮引’解药,你作何解释?”慎刑司掌事太监尖着嗓子喝问。
舒嫔猛地抬起头,满眼血丝,状若疯癫:“我没有!我不知道什么飞絮引!那是冤枉我的!是有人栽赃陷害!”
“大胆!”掌事太监怒斥,“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来人,上刑!”
“慢着。”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制止了正要动手的执刑太监。
开口的,是端坐于主位之上的皇后。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下众人,最后落在舒嫔身上,缓缓道:“本宫执掌后宫,讲求的是一个‘理’字。舒嫔,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构陷皇嗣,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后的话语不重,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严。
白若曦心中一凛。她知道,皇后这不是在给舒嫔机会,而是在给自己施压。皇后在看,看她布下的这个局,是否天衣无缝。
舒嫔被皇后那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颤,她知道,再抵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她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整个人瘫软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她一边哭,一边重重地磕头,“臣妾……臣妾有罪!但臣妾万万不敢谋害四皇子啊!”
这一变故,让堂上众人皆是一愣。
“哦?”皇后挑了挑眉,“那你且说说,你有何罪?”
舒嫔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道:“臣妾……臣妾入宫多年,一直无所出。眼见瑾充媛诞下皇子,圣眷日隆,臣妾心中……心中焦急。这才……这才鬼迷了心窍,想方设法从宫外弄些偏方,是……是求子的虎狼之药!那包药材,根本不是什么解药,是臣妾花重金买来的助孕方子啊!臣妾自知私购药物是宫中大忌,所以才藏在炭盆灰中,不想竟被人翻出,当成了什么害人的证据!皇后娘娘,臣妾糊涂,但绝不敢对皇嗣下手啊!”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第一个反转点】
这番说辞,竟比直接抵赖要高明得多!将谋害皇嗣的滔天大罪,瞬间变成了一个争风吃醋、急于求子的后宫秘辛。这虽然也是罪,却罪不至死,甚至还透着几分可悲与可怜。
皇后的目光转向了太医院院判。
院判连忙出列,躬身道:“回皇后娘娘,那包药材之中,确有几味是民间求子偏方中常用的虎狼之药,但也有几味,确实能解‘飞絮引’之毒。药性复杂,一时难以断定其真正用途。”
这回答,更是让案情变得扑朔迷离。
白若曦抱着四皇子的手,微微收紧。她没想到,一向被她视为鲁莽草包的舒嫔,竟在绝境中,想出了这么一招以退为进的棋。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年轻太医沈墨被传了上来。
他恭敬行礼后,回话道:“启禀皇后娘娘,‘飞絮引’此物,毒性隐蔽,常由一种名为‘墨兰’的兰花花粉炼制。但此毒有一特性,若与寻常熏香中的‘合欢皮’相遇,毒性便会加剧数倍,且会从皮肤之症,转为损伤脏腑。四皇子殿中熏香,臣已查验过,乃是温和的甘菊香,并无‘合欢皮’成分。可见,投毒之人,手段尚不算太过高明,或许,只求让皇子略感不适,而非真要痛下杀手。”
【伏笔】
沈墨这番话,看似在分析案情,却在不经意间,抛出了“合欢皮”这个关键之物。他的话,让舒嫔“只求让皇子略感不失,博取同情”的说辞,又多了几分可信度。
皇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白若曦,心中疑云更重。
这个局,破绽百出,却又环环相扣。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精妙地操控着一切。
她知道,此案,不能再审下去了。
再审,便可能牵出那个设局之人,而她,还没有万全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