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质问,苏月棠不自觉地挺直了背,目光清亮:
“我是。”
“我是双市委员会调查组的组长王卫国。”
男人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直接举到了苏月棠的面前:
“有人实名举报你成分有问题,思想作风不正,有资本主义倾向。组织上决定对你进行审查。”
田野之中顿时鸦雀无声。
正在干活的村民们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震惊地望向这边。
几个女知青悄悄地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震惊。
难道,之前郝冬梅说的都是真的?
陆永新脸色涨红,声音急切:
“王组长!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苏月棠同志可是我们公社的知青标兵,今年秋天要不是她想办法治好了麦子的赤霉病,我们公社的麦子肯定都会减产,她怎么可能……”
“陆队长!”
王卫国厉声打断,声音如同铁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抖开文件,清了清嗓子念道:
“苏月棠,女,二十二岁,祖父苏鸿兴是南省知名资本家,父亲苏承华现仍在农场改造,是不是?”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自己的家世被在众人面前宣读时,苏月棠还是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没错。”
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在安静的田野上格外清晰:“但我的祖父是红色资本家,父亲下放另有隐情,我主动要求下乡插队,就是为了用劳动证明我们全家对组织的忠诚!”
说完,她看向四周:“这段时间我的表现,全大队的村民都看在眼里,都可以为我作证!”
唐会计第一个站了出来:“没错,苏知青不仅帮忙给麦子治病,还及时发现有人要偷麦子,挽回了大队的损失,她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
苏永志、老李等人都带头附和。
“都是假象!”
王卫国冷哼一声,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眼中闪过阴鹜的光芒:
“据举报,你经常私自去市里,是不是在做投机倒把的勾当?每次回来都大包小包,自己还盖了房子,买了自行车,生活作风奢靡!”
“我去市里只是采购生活用品,至于房子,也不是我一个人出钱盖的,我的钱主要来自母亲的遗产和配合公安抓捕人贩子,以及公社给我的奖金!”
苏月棠的脸上毫无惧色,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看我的奖状。”
贺芸妹猛地点头,连声解释:“月棠姐买的东西多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起,两个人需要的物资当然要比一个人多得多!”
陆永新也开口帮忙辩白:“没错,我们都可以佐证!”
“够了!”
在这个岗位这么长时间以来,王卫国还是第一次遇到抓人的时候有这么多人跳出来阻挠。
他的脸色阴沉,把手中的文件一收,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这些都需要重新调查。”
“苏月棠,你现在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两个年轻干部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苏月棠的胳膊。
他们的手劲很大,苏月棠只觉得骨头都被捏疼了。
陆永新急得满头大汗,伸手拦在了几人面前:
“王组长,这不合规矩啊!苏月棠同志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也是该由我们大队先调查……”
“陆永新!”王卫国的脸色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你这是要包庇坏分子?”
他转向苏月棠,声音冰冷:“带走!先关起来,等调查清楚再说!”
苏月棠心中一沉。
这帮人根本不听解释、不看证据,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己一旦被带走,事情就麻烦了。
她眸光一暗,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村口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卷着尘土疾驰而来。
吉普车径直停在了田边,车门打开,一个身姿挺拔,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走了下来。
他身上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到压着苏月棠的两个人,他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王卫国都感觉到了深深的压力。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小心地开口询问:“这位同志是……”
男人利落地敬了个军礼,动作标准带起了凌厉的风:
“京城军区三十六师团长叶彦琛。”
说完,他就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红绒布盒子,郑重地打开:
“苏月棠同志协助我军抓捕敌特组织有功,这是军区颁发的三等功奖章和荣誉证书。”
全场一片哗然。
金灿灿的奖章在红绒布的映衬下熠熠生辉,烫金证书上“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格外醒目。
前进大队的众人一时不是该先吃惊苏月棠什么时候帮助京城军区抓捕了敌特,还是该先意外大队长的外甥怎么就变成了京城来的团长。
叶彦琛转向王卫国,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关于苏月棠同志的政治立场,军区已经做过了严格审查。王组长若还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直接联系京城军区政治部吕主任。”
王卫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开始渗出了汗珠。
他接过证书仔细查看,钢印与公章一应俱全,做不得假。
军区的事情委员会向来很难插手,更何况那可是京城军区,他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质疑那边的决定。
叶彦琛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若是没有疑问,就请放人吧。”
明明他的声音并不大,说话内容也十分正常且客气,王卫国却还是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双腿都有些微微颤抖。
他连忙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放开了苏月棠。
叶彦琛看到苏月棠被抓得发红的手腕,周身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正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一个身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她撒谎!”
徐学军面目狰狞地指着苏月棠,戴着手套的左手在空中挥舞:
“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她家就是彻头彻尾的资产阶级!她父亲是反动学术权威,她下乡来就是为了逃避劳动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