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脚步声传来。
白薇撑着伞,护着萧明姝匆匆赶来。
远远便能听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的声音。
随即便是萧明姝的一声惊呼:“贵妃?今日不是你的生辰,为何会跪在这儿?”
“雪如此的大,你穿的如此单薄,身体可吃得消?”
“呸!少在那假惺惺。”许洛妍无差别攻击:“皇后,你处心积虑防着,可是里面那个,还是怀孕了。”
萧明姝许久才回:“那可是大好的事情。”
门帘掀开。
萧明姝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将令人难以琢磨的笑容,问皇上安。
又瞧着床上的婉棠,视线直接落在孕肚上,眼眸一颤。
惊讶的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脚步匆匆。
李德福已经带着谢怀仁来到宫中。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谢怀仁枯槁的面容。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被抬进来时,众人都是一愣。
曾经精神矍铄的杏林圣手,如今白发蓬乱,形销骨立,仿佛老了三十岁。
“谢太医!\"萧明姝凤眸含忧,快步上前亲自搀扶,\"您怎会病成这样?快,给太医看座。\"
谢怀仁颤巍巍跪伏在地,浑浊的目光却直直望向婉棠隆起的腹部,那紧绷的脸,瞬间松缓。
\"老臣叩见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楚云峥眉头紧锁:“谢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明鉴!\"谢怀仁以额触地,声音嘶哑却坚定,\"老臣冤枉!自始至终,婉嫔娘娘都是喜脉啊!\"
萧明姝轻叹一声,玉手轻抚心口:“谢太医,本宫素来敬重您的医德。可当日十位太医会诊。\"
她欲言又止地看向婉棠,”若您坚持己见,岂不是说其他太医都在欺君?\"
谢怀仁如同风中的松柏,依旧站得笔直。
语气坚定地说:“十个又如何?一百个又如何?”
“旁人如何说是旁人的事情,老臣只相信自己的诊断。”
萧明姝语重心长道:\"若真有冤情,皇上与本宫定会做主。\"
她转向楚云峥,眉间尽是忧色,\"只是此事蹊跷,即使谢太医医术高明,难不成所有太医,都不如他一人?”
萧明姝这话,太具有深意。
就连楚云峥,也诧异的看了萧明姝两眼。
声音一沉,冰冷道:“皇后,旁人医术如何,朕不评判。”
“可谢太医的为人,有目共睹。更何况,婉嫔腹中孩子已成型,那不成还能有假?”
婉棠冷眼旁观,也知道,此刻是时候了。
婉棠突然踉跄下跪,泪落如雨:”皇上!臣妾冤枉啊!当日谢太医诊出喜脉,臣妾欢喜不已。\"
她哽咽难言,\"若非苍天垂怜保住这个孩子,臣妾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臣妾当日百口莫辩,生怕伤到腹中孩儿,为了保住孩子不受伤害,不得已承认一切。”
提到这个,婉棠泪如雨下。
萧明姝连忙扶起婉棠,掏出自己的绣帕为她拭泪:\"妹妹快别哭,仔细伤着胎儿。\"
她轻抚婉棠腹部,语气温柔却暗藏锋芒,\"只是,这时间实在凑巧。三个月前众太医会诊时,都说无孕。\"
“婉嫔,这三个月来,你可见过什么人?”
“亦或者,有何人来过?”
萧明姝语气温柔,只言片语,却让人遐想连篇。
许洛妍闻言,当即哈哈大笑。
连连附和:“皇上,您听见了吗?不是臣妾一个人疑惑啊!”
“这三个月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她是怀孕了,可是如何证明这是谁的孩子?”
殿内烛火通明,谢怀仁跪伏在地,声音嘶哑却坚定:”皇上!老臣以六十载行医之名起誓,婉嫔娘娘腹中胎儿,确为四月!\"
楚云峥眼神一凛,当即挥手:\"所有太医,立刻诊脉!\"
太医院院首率先上前,指尖搭在婉棠腕上,眉头紧锁,半晌才收回手,额头渗出冷汗:\"回皇上……确、确是四月有余……\"
其余太医依次上前,却无一例外,皆战战兢兢地确认。
婉棠的脉象,的确是四月喜脉。
萧明姝眸光微闪,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佛珠,语气依旧温柔:\"既如此,那三个月前为何众太医皆诊为胃胀气?莫非……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谢怀仁,又缓缓扫过跪了一地的太医。
唇角含笑,却字字诛心:“还是说……这三个月里,婉嫔见了什么人,才突然有了身孕?\"
许洛妍闻言,当即尖声大笑:”皇上!您听见了吗?皇后娘娘也疑惑呢!\"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这三个月的时间,谁知道她见了谁?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没想到皇后也要落井下石,婉棠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婉棠谁也质控不了。毕竟秋菊做了这种事情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当初许承渊也是有了书信才指控,大不了说一句受人蒙蔽。左右都是太医院的人出的纰漏,那帮人,家人都被人掌控在手中,谁又敢说出真相。】
【希望婉棠聪明点吧,别白白浪费了皇上的愧疚和心疼。】
婉棠脸色惨白,泪水滚滚而落。
她知道,她不是开口的时候。
却强撑着从榻上起身,踉跄着跪在楚云峥面前:”皇上,臣妾没有。这三个月,臣妾没有见过任何人。”
“哦?那就奇怪了。”萧明姝意味深长。
“皇上,皇后娘娘,请不要再这样冤枉主子了。”李萍儿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萧明姝看也不看,冷漠道:“大胆奴才,哪儿有你说话的份,拉出去……”
“让她说。”楚云峥声音一沉。
萧明姝语气柔和:“皇上开恩,那你就好好地说。”
李萍儿说了一句:“主子,得罪了。”
她颤抖着解开婉棠外衫,露出瘦骨嶙峋的身躯,腹部微微隆起,却衬得婉棠更加憔悴。
\"这三个月……主子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李萍儿声音哽咽,字字泣血:\"翠微宫的大门被锁死,每日送来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掺了沙子的。”
“想要吃一点东西,还要让主子刷恭桶。”
“我们饿极了,只能啃树皮、嚼草根……\"
她猛地掀开袖口,露出手腕上狰狞的冻疮:\"寒冬腊月,连炭火都没有,只能裹着发霉的棉被发抖……\"
婉棠抬眸看向楚云峥,泪水模糊了视线:”皇上您觉得,这样的日子,臣妾还能见谁?\"
\"别说男人。\"婉棠惨笑一声,\"就是一只耗子,臣妾看见了都要扑上去……因为那是肉啊!\"
楚云峥瞳孔骤缩,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滔天怒意直冲头顶。
\"李德福!\"楚云峥暴喝一声,声音震得殿内烛火摇曳,\"给朕查!”
“这三个月,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李德福吓得跪伏在地:”皇上,奴才不知啊!\"
\"不知?\"楚云峥冷笑,\"那你这总管太监,也不必做了!\"
李德福一听皇帝要革他的职,吓得浑身肥肉一颤,当即跪伏在地。
额头重重磕在砖上:”皇上,老奴这就去查!这就去查!\"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殿外,尖着嗓子嘶吼:”来人,把翠微宫这三个月当值的奴才全给咱家绑来!一个都不许漏。\"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十几个太监宫女被五花大绑地拖进殿内,为首的正是当初克扣炭火的张嬷嬷和锁死宫门的刘太监。
张嬷嬷一见殿内阵仗,当即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皇上饶命啊!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楚云峥眼神阴鸷:\"奉谁的命?\"
“是您说,幽禁……”
一听这话,皇帝怒喝:“朕让她幽禁,何时说过,要扣她吃穿用度?”
“再不如此交代,朕活剥了你的皮。”
张嬷嬷抖如筛糠,突然指向许洛妍:\"是、是许贵妃!”
“她说……说婉嫔娘娘假孕争宠,活该受罚……\"
刘太监也连连磕头:\"奴才也是被逼的!许贵妃说,若让婉嫔好过,就要奴才全家的命啊!\"
许洛妍脸色煞白,尖声叫道:\"胡说!本宫何时下过这种命令?\"
楚云峥猛地将茶盏砸在许洛妍脚边,瓷片四溅:\"贱人!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一把揪住许洛妍的衣领,龙眸中怒火滔天:\"朕记得清清楚楚,三个月前,许家第跳出来指认婉嫔假孕!\"
“朕倒是很疑惑啊!”
许洛妍吓得魂飞魄散,突然指向萧明姝:”皇上!这怎么能够怪在臣妾身上?\"
“臣妾这么做,也是想要替皇上出气。”
“谁让她心术不正,想要假孕争宠。太医们都证明了,我们也是不知情的。”
\"够了!\"萧明姝厉声打断,凤眸含泪看向楚云峥,\"臣妾管教无方,请皇上责罚。\"
楚云峥冷笑一声:\"李德福!\"
\"老奴在!\"
\"把这些欺主的狗奴才。\"他剑锋划过张嬷嬷的脖颈,\"给朕活剐了!挫骨扬灰!\"
惨叫声响彻云霄,鲜血染红了汉白玉阶。
许洛妍瘫坐在地,看着昔日心腹被千刀万剐,终于崩溃大哭:”皇上饶命!臣妾知错了!\"
许洛妍跪伏在地上,发髻散乱,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泪水糊成一团,她死死拽住楚云峥的龙袍下摆,指尖都在发抖。
\"臣妾只是一时糊涂,臣妾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了臣妾这一回……\"
楚云峥冷冷垂眸,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滚。\"
他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许洛妍浑身一颤,还欲再求,却被楚云峥一脚踢开。
萧明姝站在一旁,指尖死死掐进掌心,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
她微微福身,声音柔和:\"陛下,此事臣妾确有失察之责,日后定当严加管束后宫,绝不再让婉嫔受委屈……\"
楚云峥冷笑一声,目光扫向她:\"皇后,朕一直以为你是个仔细的人。\"
萧明姝心头一颤,强撑着镇定:\"臣妾惭愧。\"
\"可今日之事,让朕很失望。\"楚云峥语气沉沉,\"若连这点小事都管不好,有如何管理后宫?”
萧明姝脸色瞬间惨白,立刻跪地,声音微颤:\"臣妾知错!日后定当尽心竭力,绝不会再出纰漏!婉嫔这一胎,臣妾必当亲自照料,绝不容半点闪失……\"
\"不必了。\"
楚云峥直起身,语气不容置疑:\"这一胎,朕亲自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