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李萍儿小心翼翼上前,“风大了,咱们回吧。”
婉棠收回视线,唇角重新挂上温婉的笑:“是啊,该回去了。”
她最后望了眼谢太医离去的方向,护甲深深掐进掌心。
方才那话,分明是在警示她,这胎有问题。
【没想到这种情况谢太医还能够说这种话,不愧是老实人,正直谢太医啊!】
【这么久看下来,婉棠是不蠢的,相信她能明白谢太医话里面的意思。】
【希望婉棠好。】
【毕竟我太期待婉棠生皇子,爱情,够都不要。】
【对,生皇子,成为宫斗冠军,做太后。】
婉棠听见这些消息,嘴角微微上扬。
是啊!
没错。
这才是她应该走的路。
至于腹中孩子,究竟如何,婉棠真不敢确定。
婉棠更清楚,如今就连谢太医都能说出违心的话,在整个太医院,也别想再听见一句实话了。
目前也只有步步小心了。
婉棠踏回殿内时,正听见楚云峥爽朗的笑声。
“苏爱卿,你瞧见没?朕的棠棠有喜了!”他眉眼飞扬,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骄傲,“朕早就说过,她定会给朕生个最聪慧的皇子!”
苏研辞摇着折扇,笑得促狭:“臣看出来了,皇上这是恨不得诏告天下啊。”
楚云峥大笑,一抬眼,正瞧见婉棠立在珠帘旁,当即起身迎上去。
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怎么去了这么久?朕都等急了。”
他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眼底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朕的孩儿,定是这世间最尊贵的。”
婉棠心头微暖,脸颊染上红晕,低声道:“皇上……”
苏研辞在一旁轻笑:“哟,婉嫔娘娘这是害羞了?方才还说是谢太医的功劳,怎么这会儿倒不敢看皇上了?”
婉棠耳根发烫,羞得将脸埋进楚云峥肩头,惹得帝王朗声大笑,满眼宠溺。
“朕要设宴,让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个喜讯!”
楚云峥意气风发,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朕的棠棠,值得最好的庆贺。”
婉棠心头一跳,想起谢太医的警示。
此刻皇上的在意和紧张,都令婉棠惶恐不安。
孩子,固然也是婉棠期盼着的,只是此刻来的太巧合了。
似乎事情紧张的过于顺利,反而令人有点不敢相信。
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太医的家人又是谁绑架的?
是许洛妍吗?
此刻,婉棠所有的一切都没能弄明白,事情也是张扬,只怕越难收场。
这种完全不能将事情掌控在手中的无力感,真让人难受。
婉棠连忙柔声道:“皇上,臣妾听闻民间有习俗,孩子三月前不宜张扬。”
她抬眸,眼中带着恳求:“不如等胎稳了,再昭告天下?”
此刻婉棠这样做,无疑是扫了皇上的兴致,婉棠急忙低垂着下去,声音颤抖着说:“臣妾还是怕,毕竟行宫……”
她不必说下去了。
楚云峥皱眉,似有不悦,但见她神色忐忑,有提到之前小产地孩子,心中一软,终是妥协:“好,都依你。”
他转头吩咐李德福:“去,把朕私库里的安胎玉枕取来,再添八个嬷嬷日夜轮值。”
又看向婉棠,语气不容反驳:“你不许走回去了,朕让人抬轿送你。”
“还有,”他眸光一沉,声音陡然冷厉,“翠微宫加派两名御前侍卫,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李德福躬身应下,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暗。
苏研辞摇扇轻笑:“皇上这是要把婉嫔娘娘当瓷娃娃供起来啊。”
楚云峥不置可否,只低头在婉棠额间落下一吻:“朕的孩子,不容有失。”
婉棠靠在他怀中,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他的衣襟。
【婉棠也不是后宫中第一个有孕的,也没看见过渣龙这么紧张。】
【爱与不爱,还真的是很明显啊!】
【只是这个胎儿很蹊跷的,始终让人不安。】
【为什么非要是绑架了谢太医之后,才会有这个孩子呢?】
夜色沉沉,翠微宫的凉棚下,纱帘轻拂。
婉棠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腹,神色怔忡。
弹幕的话,她很在意。
谢太医的话,她同样很在意。
“萍儿,”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你说……怀孕是什么感受?”
李萍儿一愣,随即笑道:“娘娘这是头一胎,难免紧张。”
“奴婢虽未生养过,但听老嬷嬷们说,头几个月最是要紧,得仔细养着。”
小顺子在一旁点头附和:“是啊娘娘,您如今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龙胎金贵着呢!”
秋菊倒是兴致勃勃,掰着手指细数:“奴婢听人说,害喜是常有的,有的爱吃酸,有的闻不得腥,还有的……”
婉棠眉头微蹙,打断她:“本宫问的不是这些。”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噤声。
婉棠靠在凉椅上,思绪万千。
谢太医说的血肉相连是何感觉?
为什么现在,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夜风掠过莲池,带起细微的水声。
婉棠望着远处宫灯映照下的飞檐,眸色深深。
现在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不管是许洛妍还是李德福,都是大麻烦。
婉棠能够明显感觉到,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推手,她一定要揪出来。
李萍儿和秋菊在一旁叽叽喳喳,已经讨论着给孩子做虎头鞋之类的了。
婉棠低声对小顺子说:“小顺子,不管用多少银两,务必查清楚谢太医的事情。”
“是!”
小顺子悄悄的离开。
更深露重时,小顺子悄然入内,低声道:“主子,查清了。”
他凑近几步,声音压得极低:“谢太医的小儿子前日下学途中被掳,是‘黑蛟帮‘’的手笔。”
“这伙人专绑官眷,纵是万两黄金也赎不回人,除非……”
“除非有权势压得住。”婉棠冷冷接话,指尖掐进掌心。
“亦或者说,只有朝臣,才知道其中的门道。”
小顺子沉重地点头:“谢太医这几日四处求人,连太医院告假的折子都递了三回。”
“可谢太医这个人,平时为人过于正直,又不走那些门道,以至于无人帮扶。”
婉棠闭了闭眼。
权势。
又是权势。
她忽然想起白日里楚云峥抚着她小腹时,那句不容置疑的\"朕的孩子,不容有失\"。
原来在这深宫里,没有权势,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她独自站在廊下,望着被宫墙切割的四方夜空。
弟弟尚在稚龄,甚至不知她这个姐姐的存在;生父许承渊恨不得她死;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她缓缓抚上小腹,眼底一片冰凉。
若这胎真如谢太医暗示的那般有问题,楚云峥的宠爱,顷刻就会化作索命的刀。
冷宫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铜锁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婉棠拢了拢斗篷,踏入这方被遗忘的天地。
杂草丛生的庭院里,几只瘦猫警惕地窜过,檐下蛛网密布,风一吹,簌簌落下几片枯叶。
小顺子低声道:“娘娘,丽嫔就住在西偏殿。”
西偏殿的门半掩着,婉棠轻轻推开,昏暗的室内只点了一盏残灯。
丽嫔坐在窗边,手中执一卷泛黄的书,闻声抬眸,眼底无波无澜。
“稀客。”她嗓音微哑,却仍带着昔日的傲气,“婉嫔娘娘怎么有空,来这腌臜地方?”
婉棠不答,只缓缓走近,在她对面坐下。
丽嫔冷笑:“怎么,如今得宠了,来瞧瞧我这落魄人,好彰显你的风光?”
婉棠淡淡道:“我来谈一笔交易。”
丽嫔挑眉,指尖轻叩桌面:“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拿什么和我谈交易?”
婉棠抬眸,直视她,“我能让你走出冷宫。”
丽嫔嗤笑:“就凭你?皇上再宠你,也抵不过满朝文武的嘴巴。”
“更何况,宫中还有皇后和许洛妍。”
“哪一个不想要我的命,你能挡得住吗?”丽嫔始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婉棠瞧着她,虽然居住的环境差点,但丽嫔始终得体,倒不如其他冷宫妃子落魄。
“若我有孕呢?”
室内骤然一静。
丽嫔的指尖顿住,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婉棠的小腹上。
半晌,她冷笑:“你凭什么信我?”
“因为你需要我,正如我需要你。”婉棠声音平静,“你父亲是朝中要员,我要他的力量。”
“而我能让你重见天日。”
丽嫔盯着她,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动:“你想要什么?”
“黑蛟帮。”婉棠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父亲的势力,救一个人。”
丽嫔沉默良久,忽然笑了:“有趣。”
“没想到一个孤女,也有想救的人。”
她合上书卷,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婉棠也笑:“说起来,你也是个睿智的女人,真的甘愿久居冷宫,被遗忘,悄无声息的老去吗?”
丽嫔的眼神,果然有了强烈的变化。
她深吸一口气。
“好,我帮你。”她转身,眼底锋芒毕露,将一枚玉佩放在桌上,“这是信物。”
“有了这个东西,会有宫外的人接应你们。”
婉棠接过玉佩,指腹摩挲过上面的家纹,点了点头:“三日后,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