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字题刚出,芙蓉园瞬间就炸开了锅!
众人刚从《春江花月夜》的震撼里缓过神,目光又齐刷刷锁定了李恪。
期待、好奇、审视,还有贺兰楚石那帮人压不住的嫉妒和恨意,全混在一起。
主持的老学士胡子还在激动地抖。
他扫视全场,特意在李恪身上停了一下,带着考校又鼓励的语气宣布:
“有感于蜀王前作立意新奇,此轮以‘酒’为题,不限诗体!
古风、近体、骈赋都行!
甚至…”
他顿了顿,眼神发亮,“若有人能自创新体,只要言之有物,抒发真情,老夫与诸位老友,都愿一听!”
“自创新体?”
园子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守旧的老派文人觉得有点出格,嘀咕着“不像话”,但更多年轻才子眼睛都亮了。
贺兰楚石脸都青了,咬牙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
一个东宫文士立刻站起来上前。
他憋足了劲,吟了首七律。
辞藻挺华丽,紧扣“酒”字,“金樽邀月”、“玉液琼浆”堆了不少富贵词儿,结尾硬扯到“一醉解千愁”。
比第一轮那些强点,算中规中矩。
“好!贺兰兄门下果然人才济济!”
“工整,尚可!”
东宫的人赶紧捧场叫好。
贺兰楚石脸色好看了点,挑衅地看向李恪。
但在《春江花月头》那绝世明珠面前,这诗就像月光下的萤火虫。
懂行的人反应平平,杜明月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又上去几个人献诗,有的夸酒香,有的说宴席热闹,有的叹借酒消愁。
水平高低不一,偶尔蹦出个好句子,但都比不上贺兰门客那首,更别说李恪了。
气氛又有点冷。
这时,一直安静站着的杜明月动了。
她走到水边月光最亮的地方,身影清冷。
没看别人,只望着波光粼粼的曲江水,声音像清泉流过:
“明月浮金盏,秋露凝玉浆。
桂魄分寒色,菊英送晚香。
故园千里外,清辉共一觞。
但祈人长健,何辞醉此乡?”
一首精巧的五言,没堆砌华丽辞藻,却把中秋月下饮酒的意境、思乡之情和美好祝愿都融了进去。
“故园千里外,清辉共一觞”两句,道尽了游子的心声。
吟完,园子里响起一片真心的喝彩。
“好才情!”
“清丽婉约,情真意切!”
杜明月微微欠身致意,清冷的目光流转,最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落在了李恪身上。
她很好奇,面对“酒”题,他还能拿出什么?能再次让人惊叹吗?
李恪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看到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里那点“又要抄作业了”的小兴奋,走到场中。
没挑位置,随意往月光下一站,先郑重对老学士拱手:
“承蒙前辈厚爱,允以新体。
小子不才,偶得长短句一阙,名为《水调歌头》,咏中秋月,怀远方人。
献丑了。”
《水调歌头》?长短句?
这陌生的名字让众人面面相觑,议论又起。
什么是词?什么是长短句?
贺兰楚石低声嗤笑:“装神弄鬼!”
李恪只当没听见。
他抬头,目光像是穿透了亭台楼阁,望向浩瀚夜空中的明月,清朗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响起: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开篇两句,石破天惊!
没有铺垫,没有修饰,直接举杯向天,问明月何时存在!
那股豪迈不羁的气魄,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由月想到天宫仙境,好奇天上今夕是何年?
奇特的想象,意境一下子拔高!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想乘风飞上天宫,又怕那里太冷清!
矛盾的心理,洒脱中带着点自嘲,天上人间、出世入世,写得活灵活现!
“起舞弄清影”,那份孤高自在的感觉,呼之欲出!
园子里死寂一片,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李恪的声音继续流淌,如同月下清泉: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月光流转,照着失眠的人。
看似埋怨月亮,却道尽了人间离别的无奈。
铺垫到这里,那蕴含千古至理与美好祝愿的绝唱,终于喷薄而出: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最后十个字清晰地在夜空中回荡,时间仿佛又一次凝固了。
悲欢离合,阴晴圆缺,这是天地间的道理,强求不来。
但词人没有沉溺在遗憾里,而是用豁达的胸怀发出了超越时空的祝愿:
只愿思念的人平安健康,哪怕相隔千里,也能共享这明月清辉!
这份深情、通透与温暖,像秋夜的月光,直抵人心。
比上次更深的寂静,笼罩了芙蓉园。
主持的老学士身体剧烈颤抖,浑浊的老眼里竟然闪动着泪光。
他张了张嘴,哽咽得说不出话。
过了好几息,才猛地擦了擦眼角,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近乎嘶吼:
“好!好啊!此词一出,余词尽废!
新体大成矣!
词者,当以此《水调歌头》为最高典范!
老夫…老夫今日能闻此作,此生无憾矣!”
这声嘶吼,像点燃了引信!
轰——!
更狂热、更持久的喝彩和惊叹如同火山喷发,席卷了整个芙蓉园!
所有人站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拼命鼓掌,高声叫好!
之前对新体的那点疑虑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震撼和佩服!
“神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说尽了人生啊!”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心愿太纯粹太美了!当喝一大杯!”
“蜀王殿下真是天降奇才!诗仙?不!这是词中之圣!”
“词圣!当称词圣!”
“诗仙”、“词圣”的呼喊此起彼伏。
杜明月痴痴地望着月光下那个挺拔的月白身影。
那句“千里共婵娟”,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向来清冷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深深的动容与激赏。
李恪站在震耳欲聋的赞誉声中,一脸平静谦逊地拱手致谢。
心里早就乐翻了天:
苏轼大佬!再受我一拜!这膝盖您收好!
这词一甩就是王炸!看把老学士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词圣?嘿嘿,这外号…听着还挺爽?
贺兰楚石那帮人,脸都气绿了吧…
他退回自己位置,周围的喧嚣和崇拜目光像给他加了个光环。
角落里,贺兰楚石和几个世家子弟,脸色灰败得像抹了层灰,眼神阴沉得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盯着被众星捧月的李恪。
“贺兰兄…就这么算了?”一个世家子弟凑近,不甘心地低语。
贺兰楚石眼神阴冷,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了?想得美!
让他再得意一会儿…
第三轮,自由命题…”
他眼中寒光一闪,对几人附耳低语。
那几人先是吃了一惊,随即脸上露出阴险的狞笑,连连点头。
李恪正享受着穿越以来最风光的时刻,眼角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角落里贺兰楚石等人那阴森的密谋。
他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是一紧。
嗯?还不死心?自由命题…看来是憋着最后一招阴的了?
行啊,尽管放马过来,小爷我身后站着上下五千年,怕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