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有山匪盗了镇守老宅的宝物,混进了龙飞镇躲避,官府派人来捉拿山匪。”
玄篁边烧衣服,边跟谢安恒唠嗑。
“不过我瞧着,丢的不像是什么镇宅宝物。”
“此话怎讲?”谢安恒塞了根木棒进灶里,把衣服抵进了更深处,问道。
“搜街的挨家挨户问有没有见到新入镇的陌生黑衣女子,十足可疑,看着不像是找物,更像是找人的。”
“找到人才知道物在哪,找人也没错吧。”
“不,你不懂,若那盗贼当真能盗走重宝,那就绝不会被人发觉。”
听起来还是奇怪,但谢安恒没再质疑。
“唉,话说,要不咱去剿匪吧,这宵禁日日提前也不是个事儿啊。”
玄篁话头一转,就跟谢安恒提到了剿匪,思维跳跃得厉害。
“嗯?你是怎么跳到这事儿上的?”谢安恒问她。
“上一件事说完,就该说下一件了呗。”玄篁夹了一把干叶子进灶,看火舌舔舐,烧到外面来,她拿火钳戳了戳,把干叶子塞进去了些。
“这个天热得哪哪都不好,也就柴火能好找。”
“这倒是。”
“话说师姐又把门关了。”
“长姐躲太阳呢哈哈。”
“你还没回答我剿匪的事儿呢。”
“呃,你想咱俩去送菜吗?”
“送菜?送什么菜?”
“嗯……没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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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玄收笔,将书信搁在桌上等待风干。
自八岁下山远行后,她走过了许多地方,结识了许多人。
近些的,便是寒山镇内的侠客,远些的,皇城的伞匠,边境的游商,临海之州的迁客骚人……
山中修行十年,在外行走五年,构成了她的十五年。
师傅说,修行之事,她人授书为其一,自观自行为其二。
于是,她自八岁以后,在道观待的时间便越来越短,往后的七年时间,在山上度过的日子往多了算,也才两年。
而那在外的五年,便是在实行师傅口中的“观”与“行”。
师傅说她的一生会结交很多人,但只有少数能是朋友。
而朋友之中,知己寥寥可数,挚友难寻其一。
起码,在她游历的这么些年里,挚友的确未曾寻到其一。
不过,她这次回信的这位,却可称一句知己。
京都伞匠冼正心,一位在器械一道有莫大潜力的墨家门徒。
学尽墨家机关术,却只一门心思造她家的伞。
前些日子她回信试探,冼正心与她交好几年,轻易从那最后一行字得出了谢安玄所传达的意思。
所以,她问:“要我做什么”。
谢安玄洋洋洒洒写了近千字,最后结尾处才图穷匕见——“来龙飞镇发扬伞业,我等你”。
龙飞镇中既然屯兵,那对传信就不可能管得不严,谢安玄也不可能写得多么明显,但以二人之间的默契,谢安玄知道,冼正心会懂的。
天热,信干得快,谢安玄将信装进竹筒时,鸽子还没加完餐,谢安玄多瞅了它几眼。
那信鸽似是发现了,啄了一颗玉米后,也侧着头拿它圆溜溜的眼珠子来瞅她。
谢安玄笑了一声,又从暗格的匣子里抓了一小把谷物撒在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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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金兽来小院里唤谢安玄去隔壁吃午饭。
玄篁在邻院做的饭,懒得搬动饭菜,就支使谢安恒去叫谢安玄。
谢安恒烧火出了好一通汗,也不想动,最后这活儿就落到了金兽头上。
谢安玄到时,几人正摇着扇子等着谢安玄上桌。
“看来我地位还挺高呢。”
谢安玄走到桌边坐到她们空出的主位。
而后舀了一碗绿豆汤,举至身前:
“劳各位妹妹久等了。”
说完,一饮而尽。
玄篁待她喝完,调侃:“师姐,旁人以茶代酒,你怎的以这绿豆汤代酒了?”
“天气这般热,喝酒只会更热。况且,你又不提早给我备壶凉茶,我上哪儿去寻茶?”谢安玄故作委屈道。
玄篁瞧她刻意蹙起的眉,瘪嘴吐槽:“师姐别演了,我早就过了年少无知的年纪了,不会再对你这只老狐狸散发多余的爱心了好吗!”
“啊——”
谢安玄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捂胸哀叹——
“心碎。”
其它余几人忍俊不禁,笑成一团。
笑够了,才开始吃饭。
玄篁的厨艺是顶好的,不然谢安玄也不至于贪她这一顿饭,只不过她不常下厨,想吃她一顿饭哪,得好生好气地求人,要不然就只能像谢安玄一样,逮住了她的小辫子。
天热,玄篁今日做的菜也就都偏清淡。
用寒井水降温好后盛来的莲子百合粥和绿豆汤,酸辣爽口的冷淘,切得均匀的凉拌黄瓜,清爽鲜香的苦瓜酿肉,以及占据了桌子大半部分的清蒸鱼,实在是令人食指大动。
甚至,为了最后那一口绿豆汤,谢安恒和金兽“主仆反目”,险些斗在一起。
“恒贼别欺负弱小。”
谢安恒正跟金兽眼神对峙呢,一听这话,忿忿又无语地转头去看玄篁,然就是这么一瞬,被金兽逮到“破绽”,端起盆,一口就把汤喝完了。
“金兽!”
“您喝了很多了,容易积食。”
谢安恒气极反笑:“谁见过喝汤积食的?!”
“你看,你这没积食,也跟隔壁旺财一样急食了。”
“玄篁!”
“嗯?在呢~”
在谢安恒暴起杀害她这个师姑之前,玄篁先一步端着碗撤离了。
谢安恒坐在谢安玄和金兽中间,跟玄篁是对坐,此时就不好发挥,只能看她跟个扑腾蛾子似的扑腾开,站在远处一脸欠揍样。
“阿姐的样子像师姐。”
玄兰本来在埋头吃饭,现下突然抬起头来,总结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吃。
但她这话,却像是陡然投入浑水里的一颗巨石,让本就混乱的局面更混乱了——
谢安玄本来在愉快看戏,现下被玄兰这话一噎,当即伸手擒住了玄兰的后脖颈,把她从饭碗里揪出来。
“兰子,说啥呢?”谢安玄的话颇有些咬牙切齿。
玄兰一脸迷茫地抬头,转向谢安玄时无辜地眨了眨眼,以为谢安玄真在问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随即便解释了一遍:“我在说阿姐像师姐你,说的话像,表情也像。”
谢安玄:?
玄篁这欠揍样哪里像她了?
“好啊,兰子都会取笑师姐了?”
“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玄兰一脸呆愣无辜,谢安玄一时间也分不清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玄篁站在远离饭桌的地儿笑得直不起腰,欠嗖嗖地叫着,“一报还一报,一物降一物!师姐,你的劫数就是呆兰子!”
谢安玄:……
谢安玄:“……你俩都别逃。”
伸手解了玄兰腰间软鞭,谢安玄拿起鞭柄便飞身离座。
玄兰愣愣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腰,敏锐地觉察到自己可能会有危险,反身朝另一边逃开,翻墙去了隔院。
而玄篁作为谢安玄的首攻对象,第一鞭躲闪不及,悲催地被鞭子卷住,只好卑微投降。
最后被谢安玄一脚踹回座位,一个暴栗小惩一番就此放过。
玄篁默默擦了擦碗里晃出来的残粥,喏喏不敢言。
“呆兰子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逃得倒是挺快。”
玄篁见桌上几人突然都看向自己,这才惊觉自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连忙害怕地缩了缩头,朝谢安玄谄笑一声。
不出所料,鞭柄当即敲在了自己头上,玄篁吃疼地捂住了头。
“那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把玄兰逮回来。”
玄篁眼前一亮,把碗一放,兴冲冲翻墙去了隔院。
谢安恒见看不到玄篁身影了,登时狞笑一声,开始饿狼扑食。
“您别抢!”
“哎,我坐主位,你俩让着点我!”
……
等玄篁把玄兰拎回来时,早已“人走饭空”,留一片残羹剩饭。
“长姐让你俩把碗洗了!”
师姐的小院传来谢安恒幸灾乐祸的声音。
“#%恒狗@\/*师姐*%*金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