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织锦帷幔分隔开贝斯汀府邸的喧嚣与沉疴。幽深的走廊尽头,橡木门被无声推开,门轴转动声像是掀开一口尘封古棺的响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熏香与腐朽枯木的奇异气味。光线被深色天鹅绒窗帘滤过一层,在厚实的波斯地毯上投下昏黄的、仿佛凝固蜜蜡般的光斑。
房间布置堪称考究——雕花红木椅、珐琅茶具、书架上烫金书脊的典籍,一应俱全。若非厚重的精铁栅栏嵌在采光窗内侧,这几乎算得上顶尖的贵族起居室。
老贝斯汀就坐在阴影最浓处的高背天鹅绒椅里。
曾被权杖磨出茧的手指有些浮肿,搭在雕刻着家族猎豹纹章的橡木扶手上。曾经如同淬火钢鞭般刮过阿瑞斯耳膜的声音变得浑浊沙哑,像是被铁锈侵蚀的手摇风琴。
只有那双从层层叠叠松弛皮肉褶皱中露出的浑浊老眼,时不时划过一丝尚未完全朽坏的金色锐光,带着毒蝎般的精准刺向立在光影分界线边缘的金发青年。
“……看看。终于舍得从你那片烂泥腐叶里钻出来了?”老贝斯汀的喉间发出模糊的痰音,每个字都裹着陈腐的讽刺,“可惜啊,赶上了我们贝斯汀家……最‘荣光’的时刻!你哥可真是个人物!为了个下三滥的魅魔……啧……”
(维克多:我是乌鸦!
(╯°□°)╯︵┻━┻)
康纳西如同嵌入壁炉阴影的石像。他站在弟弟身后半步,身形笔挺,一身严整的银灰色执事礼服外套在昏光下泛着冷凝的光泽,与这牢笼格格不入。
他的手放在身后,指节捏得泛白,面上却无一丝波澜。壁炉里偶尔爆开的炭火微光映亮他线条硬朗的下颌,像一座承受千年风蚀却不曾屈服的铁碑。
老贝斯汀那双浑浊的老眼掠过康纳西,如同苍蝇飞过巨石。最终粘在阿瑞斯身上,金芒如同淬毒针尖,精准地刺向那片金发下被丛林磨砺得粗糙、却依然未被驯化的地方。
“废物……”浑浊的声音低低吐出这个词,如同给腐烂伤口泼洒热铁,“你哥……”他嗤笑一声,痰音更重,“我那‘好儿子’……倒是有本事……”他浑浊的眼珠诡异地转动,像两枚磨损的生锈铜币,锁住康纳西冰冷的侧脸,“……连他都栽在个靠下半身惑人的杂碎手里……”话语尾音拖曳出奇异的怨毒与试探。
那枯槁的手指猛地指向虚空,指向城堡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浑浊眼珠里最后那点微弱的金芒在阴影里危险地燃烧,“真想让你这条蛆虫变得顺眼点?真想让我这张老脸……还能对你睁开眼?”
他浑浊的喘息急促起来,像破风箱在拉扯。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如同荒原鬣狗撕裂血肉前的狞笑:
“去!把你哥都魅得神魂颠倒、连脸都不要了、窝在贝斯汀府邸吸血的——那个魔王——给撕了!拆骨扒皮!让他的恶魔内脏晒在你那个……那个破本子上!”
他喘着气,声音嘶哑而亢奋,像垂死毒蛇喷溅的毒液:
“像撕碎那只被你打断腿的……钻洞蜜蚁一样!……证明你这条蛆虫……还有那么点用!!!”
“父亲!”康纳西的声音如同沉冷的金属在冰面刮擦,打破了那恶毒的诅咒。
他一步踏前,想要隔断那道射向弟弟的、裹挟着仇恨与操控的目光。他不能再容忍那把旧日的钝刀再次切割本就伤痕累累的弟弟。
然而——
“轰——!”
一声无形的雷鸣在阿瑞斯颅腔内炸响!
不是声音,是光!
那些被囚牢的昏昧、父亲的毒语、压抑多年的苦闷层层封裹的东西,像被投入火海的硫磺!魅惑!这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阿瑞斯意识最深处那片扭曲的记忆褶皱!
——维克多后脑紧贴沙发的慵懒脖颈曲线。
——薄毯滑落露出的紧致大腿肌肉线条。
——书房光线勾勒出的亲哥疲惫(纵欲?)的侧影。
——粘稠魅魔汗香里发酵出的、令人作呕的醋意。
——油墨糊面、写着“征服欲指南”的那张脸!
混乱、屈辱、燃烧的妒意、被碾碎的学术尊严……这些被强行压制的碎片,被父亲这声淬毒的尖啸瞬间点燃!熔合成一束纯粹、滚烫、焚毁一切的——
杀意!
阿瑞斯猛地抬起头!那双在丛林深处浸润成沉静翡翠的碧色眼瞳,此刻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绿宝石!
两道骇人的金色光芒,如同神只撕裂凡尘的利爪,刺破碧绿,从他瞳孔最深处轰然爆发!
那不完全是愤怒,更像是某种冰冷的、基于解构与剖析的恐怖狂热!
金绿色交缠的炽烈光焰在他眼中疯狂燃烧!刺穿了房间的昏暗将父亲浑浊的狞笑、兄长沉冷的侧影、墙壁上挂毯的纹章……都染上了一层燃烧的、非人般冷冽的辉光!
整个世界仿佛在他眼中褪去了色彩,只余下一个标记着猩红刻印的目标——维克多!
…………
维克多的“实验室”散发着足以让资深药剂师暴毙身亡的复杂气味。
坩埚里咕嘟着粘稠的、疑似深渊淤泥提炼物的墨绿泡泡,墙角的玻璃罐里飘着几颗眼珠子般圆润的紫色菌核。
魔王本人此刻正缩在一张高背椅里,两条裹着破布长袜的腿(上次飞扑橡树留下的“战袍”)毫无形象地架在堆满零碎炼金器材的桌上,沾着不明绿色粉末的手指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画满扭曲箭头的迷宫草图。
康纳西站在门口,那身永远笔挺的银灰执事礼服与周围混乱如作者理科考试草稿的场景格格不入。
“啊对,差不多就是这个事。”康纳西的声音像是凿冰的锥子,敲碎了蒸馏器嘶嘶作响的背景音,“老爷子的毒灌进去了,效果拔群。阿瑞斯现在,”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最精准的形容词,“把你标记为优先级超越迷影花的头号研究对象兼假想敌。”
“哦——”维克多拉长了调子,视线却没离开那张迷宫草图,语气像是谈论明天早餐的黄油面包,“所以呢?我那‘魅力非凡’(咬牙切齿)的弟弟打算怎么伺候我这位‘情敌’(重音)?采访民间大妈关于翅膀的食用价值?还是……嗯……”他终于抬起眼皮,猩红的瞳孔斜睨着门口的领主,嘴角勾起一丝混杂着荒谬和自嘲的弧度,“……正在积极构思如何把我大卸八块?切片做成翅膀标本挂他那破书架?用我的骨头熬制抗魅魔驱虫汤?”
康纳西面无表情,冰蓝色的眼珠掠过维克多那身比街头混混还破烂的“实验服”,以及在墨绿色炼金废液里载浮载沉的衣袍碎片(显然上次撞树后就没换过)。
“都不是。”康纳西的声音平板无波,带着绝对精准的情报陈述质感,“他在三号温室改造了实验室。目标是……”他嘴唇微动,吐出几个音节清晰、组合起来却荒诞透顶的词:
“高效、广谱、抗未知变异性魅魔激素中和阻断剂。”
空气死寂了两秒。只有坩埚里一个墨绿色气泡破裂的“啵”声。
维克多架在桌上的脚踝猛地一滑,差点把一只装满了荧光蠕虫的广口瓶踹翻。
“草!”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混合着震惊和被噎住般的动静
“抵抗……药剂?针对……我?!”猩红的眼珠瞪得像两颗烧红的铜铃,“老子活了两辈子!什么时候……等等!”他像抓住关键证据的侦探,猛地坐直,“不对啊!我这个‘魅惑’技能树,自己都忘了有没有点过‘加号’!要不是那天你弟像头发情的猩猩一样在我面前蹦跶,我都不知道自己这项‘被动光环’已经变态到这个地步了!”
他烦躁地挠了挠自己凌乱的黑发,碎屑纷飞:“该死的破烂系统什么时候给我偷偷升级的?!”
康纳西无视了这段意义不明的咆哮(反正他经常说出莫名其妙的话(中文))精准切换到战术评估:“你准备怎么反制?”
“反制?”维克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又懒洋洋地瘫回椅背,“亲,你什么时候见我靠这玩意儿吃饭了?我是靠着被‘魅魔’三个字点亮的成就才站在这鸟地方的吗?”他指尖弹出一小朵极其微弱的火苗,眼神却冰冷下来,“我要靠那破能力,当初就应该在你书房脱光光躺办公桌上而不是往你墨水瓶里加痒痒粉!”语气里透着一丝被冒犯的不爽。
康纳西冰封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下压了半毫米。
确实。这家伙一路趟过来的沟壑,靠的都是心脏手术刀般的精准算计和百无禁忌的疯劲。
实力?在男频小说里,大概属于靠脑子和下限弥补天赋的……吊车尾?
特妈的有些损招康纳西都不敢用,他能当平A一样不要命的甩出来,上次问他有没有什么不损阴德的招他说那就没招了。
最可恶的是他的蒙太奇叙事法,每次都成功把自己放到了受害者的位置,那些人从头至尾都觉得他是无辜的。
有时候工厂因为生产力问题要加时,没法像之前那样八小时不得不加临时加到十四小时的时候,哪怕是维克多亲自去说那些人都认为那是维克多被要挟后不得不让他们加班。
有时候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在街头搞的那些免费教学而选择睡大觉不去上课都被当成是劳累过度。
喂喂喂!维克多你是老师啊。
“确实。”康纳西毫无波澜地确认。这种“承认”比讽刺还让维克多噎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