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成了残废,再无争夺储君之位的机会,王皇后也一病不起,不宜继续协理六宫。
崇和帝下令,由六皇子生母令妃暂掌凤印,代行协理六宫之权。
并非崇和帝不想将这权利给沈熙妃,一来是担心她太过劳累,二来是沈熙妃自己不要。
令妃没有心计,与世无争,谁也不曾得罪,的确是最佳人选。
但萧澈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们母子二人与其说与世无争,不如说是处处避着旁人。
这凤印拿在手里就如同烫手山芋,免不了招人嫉恨。
王昊因为王皇后母子的事情颓靡了好一阵,这储君之位分明指日可待,但现在这种情况,除非其他人都死光了,陛下最后才可能将皇位传给萧慎。
恰巧这时,萧深递来帖子,请他到鸿音酒楼一叙。
王昊思来想去,纠结了许久,才终于叫人备好马车。
翌日,朝臣按例上朝,但宫门外,却多了一副生面孔。
“国公爷,早啊。”有人向江浔打招呼。
“这位是……府上的二公子?”官员看着跟在江浔身后身穿绯色官服的人觉得奇怪,虽然江宁的罪责是免了,但也未曾听闻他得了什么官职。
江浔欣慰道:“是小女。”
“这……”那官员脸色骤变,尬在原地不说话了,怕有些话说出来得罪江浔。
路上有人认出来,也对她指指点点。
“她怎么来了?”
“是啊是啊,朝堂重地,女子怎么能来?”
直至在太和殿内站定,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仍然没有停息的迹象,朝臣都跟躲瘟神一样,离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上晦气。
“女子上朝,成何体统。”离她最近的一名朝臣更是直言不讳。
明明自己已经站在与他们同等的地位,却还要被瞧不起?女人想要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必须比男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可是,凭什么?
这种人江卿从不惯着,看向他假笑直言道:“既是朝官,为何不能上朝议政?”
她这样说,就显得那人太过狭隘,把他架在高处下不来台。
萧璟失笑,自己不在的时候倒希望她像只刺猬,这样旁人才不敢近身。
那人气的脸色涨红,“你!”
气氛剑拔弩张,崇和帝这时步入殿内平息了战火,“不错,朕既然已经许了她官职,自然该同诸君一样,上朝议政。”
那人睨了她一眼,转过头不再说话。
崇和帝接着说道:“除此之外,朕还有赏,上回你推举的赋税一事,多地施行过后确实大有效用,税收相较以往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两成,又惠及百姓,的确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江卿躬身问道:“陛下,臣斗胆猜之,多的这两成,想必是商税。”
“哦?你从何得知?”崇和帝问道。
江卿浅浅一笑,“税收不降反蹭是因为百姓负担减轻,生活富裕了,消费力自然随之上涨,按照比例来看,商户赋税想必增长了至少四成,不仅如此,百姓不用再担心因为人口增加而增加的税收,假以时日,人口必定会暴涨。”
“说的不错,确实如此。该赏,你说说,这回想要什么赏赐?”
江卿刚想说些什么,王昊为首的一众朝臣就开始蠢蠢欲动,生怕她又跟上次一般提出惊世骇俗的请求,但又畏畏缩缩唯恐惹怒崇和帝。
崇和帝眼看殿内气氛不太对,正色道,“你且说之,不必管他们,朕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但江卿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一些人心生惭愧。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不求赏赐,只愿国运昌隆,海晏河清。”
这话说的崇和帝心花怒放,“你瞧瞧,那些瞧不起小女子做官的,她又何曾逊色于尔等?”
满朝文武皆垂首,不敢言语。
退朝后临出大殿时,王昊像是无意走在她身侧,“江二小姐,这朝堂可不是女人该横插一脚的地方。”
她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语气不卑不亢,“王大人,该不该的,也不是你说了算。”
王昊蔑笑,“那难不成,还是你说了算?”
江卿看向他,忽的笑道:“自然是陛下说了算,王大人说的话,容易让下官曲解。”
“哼,牙尖嘴利。”王昊被她噎地拂袖而去。
江卿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渐渐凝固,生出冷意。
正走着,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她,“江四姑娘?你怎么在这?”
江卿回头一看,竟然是萧澈,朝他行礼道:“六殿下,臣刚下朝,要回大理寺当值。”
“那正好,咱们顺路,我要出宫,可与你同行一段。”萧澈为人很随和,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架子。
“父皇许你上朝了?”萧澈看着江卿身上的官服,觉得很是新奇,像是担心自己的打量的视线冒犯到她,又补充道:“噢,我不涉政,对朝堂上的事知之甚少,恭喜你了。”
“是,多谢六殿下。”江卿垂首向他回礼。
“这官服瞧上去很是合身,是织造院为你特制的?”
“应该是。”江卿答道,毕竟萧璟拿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
萧澈嘀咕,“织造院那群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一时无话。
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萧澈突然问道:“说起来,你觉得小璟怎么样?”
江卿心下一惊,难不成萧璟什么都跟他说了?
她打马虎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什么怎么样?”
“就是……人怎么样啊,说说呗,你就拿我当朋友,跟朋友有什么不能说的?”萧澈一副探究到底样子。
“……”
见她不说话,萧澈试探着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很小气?”
江卿愣了愣,抬眼看去,却发现萧澈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正色道:“六殿下,背后诋毁他人,可不是君子所为。而且,七殿下是个很好的人。”
不说萧璟在她面前实在大方,哪有哥哥在外人面前这样说自己弟弟的,或许皇室之中本就没有真情可言?
她下意识的维护,萧澈看在眼里。
萧澈脸上的笑容突然绽开,控诉着他对萧璟的不满:“开个玩笑嘛,就是他上回买了桃酥,也不知道是金子做的还是怎么,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吃一块都不许。”
江卿先是懵了一会儿,然后没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萧澈看到她笑时微微愣神,嘴里喃喃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