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道”的坚持
陨星台的玉磬声第三次回荡时，沈小虎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擂台的青石。
石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与左肩伤口的灼痛形成诡异的交织。他能感觉到数万人的目光聚焦在背上，那些目光里有期待、有质疑、有怜悯，甚至有几分看好戏的戏谑——毕竟没人相信，一个左肩洞穿、精神透支到连站都站不稳的“炁”道修士，能在中州皇朝太子赵烨手下走过三招。
“你不该来的。”赵烨的声音从擂台中央传来。
这位身着龙纹锦袍的太子正负手而立，金色的灵力在他周身流转成淡淡的光晕，那是《九龙诀》引动的龙脉之气，每一缕都蕴含着碾压性的力量。他看着沈小虎踉跄的脚步，眼神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惋惜的平静。
沈小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直起脊梁。
晨光透过防护罩的破洞照在他身上，将青衫上未洗净的血渍映得发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里面装着陈明静塞给他的“清灵丹”——不是能瞬间暴涨修为的灵药，只是最普通的安神丹药，却带着少女指尖残留的温度。
“咕噜”一声吞下丹药，苦涩的药味在舌尖炸开，却奇异地让识海的刺痛减轻了几分。沈小虎抬起头，迎上赵烨的目光，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我若不来，‘炁’道岂不成了笑话？”
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这小子疯了？敢跟太子殿下这么说话！”
“他以为赢了赵元昊就天下无敌了？赵烨太子可比赵元昊强十倍！”
“快看他的左肩……血痂都裂开了，还硬撑什么？”
陈明静站在擂台入口的阴影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沈小虎后背那片不断扩大的血渍，看着他明明站不稳却偏要挺直的脊梁，眼泪终于忍不住模糊了视线。昨夜她将那枚能吊住性命的“赤龙丹”塞进他怀里时，少年只是笑着推了回来：“小静，‘炁’道的路，不该靠丹药铺就。”
那时她才真正明白，沈小虎要的从来不是胜利。他只是想让那些嘲笑“炁”道的人看看，哪怕只剩半条命，这门被视作“旁门左道”的修行之法，也能在阳光下站得笔直。
“有意思。”赵烨嘴角微扬，金色光晕突然暴涨，“既然你非要站，那本太子便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脚下的青石突然迸出裂纹，金色龙气如同活过来的巨蟒，顺着裂纹游走，在擂台边缘凝成九道龙形光柱。这是《九龙诀》的起手式“龙壁锁灵”，既能禁锢对手的灵力流动，又能增幅自身战力，光是这气势便足以让普通筑基修士心神失守。
沈小虎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龙气形成的压力如同山岳压顶，让他本就淤塞的经脉更加刺痛。但他没有后退，反而缓缓闭上了眼睛——在龙气弥漫的瞬间，他的“炁”感已经捕捉到了对方招式的破绽：九道光柱看似无缝衔接，实则在西北方第三根光柱的根部，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滞涩，那是赵烨运转龙脉之气时，与自身灵力产生的短暂冲突。
“观微步。”沈小虎在识海轻喝。
身影如同被风吹动的柳絮，贴着地面滑出诡异的弧线。他没有硬抗龙气压力，而是顺着气流的缝隙游走，脚尖每次点地都恰好落在龙气流转的间隙，仿佛在跳一支与天地共振的舞蹈。左肩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撕裂，血珠顺着手臂滴落在地，却在触碰到龙气光柱的刹那，被他用微弱的“炁”震成了水雾——这是他昨夜对着铜镜练了百遍的技巧，用最省力气的方式避开压迫。
“咦？”赵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没想到沈小虎的步法竟精妙到这种地步。那看似蹒跚的脚步里藏着某种韵律，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龙气的封锁，就像浪涛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随时会倾覆，却始终稳稳漂浮。
“既然你只会躲，那本太子便逼你出手！”赵烨双手结印，九道龙柱突然合拢。
金色龙气交织成网，将沈小虎困在三丈见方的区域内。网眼越来越小，每一根龙气丝线都带着崩断金石的力道，显然是要逼他硬接这招。
沈小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他能感觉到“炁”在快速消耗，识海的光点已经黯淡到随时会熄灭，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龙气网合拢的瞬间，他终于捕捉到了赵烨下一个动作的轨迹：右肩微沉，灵力向掌心汇聚，显然是要发出凝聚了龙脉之力的一掌。
“就是现在！”
沈小虎突然矮身，左手撑地，借着身体旋转的力道，将所有残存的“炁”凝聚在右手食指。那根手指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在旋转中划出一道青灰色的弧线，精准地戳向龙气网最薄弱的节点——那是两根龙气丝线的交汇处，也是赵烨灵力流转的盲区。
这一指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连灵力波动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精准。
“嗤！”
龙气网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应声出现一个缺口。沈小虎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缺口钻了出去，恰好避开了赵烨随后拍出的金色掌风。掌风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将身后的青石击出一个半尺深的掌印，碎石飞溅中，沈小虎已经站到了赵烨身后五步之处。
看台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呆了——沈小虎不仅躲过了赵烨的必杀之网，还用一根手指破开了号称坚不可摧的龙气防御！这哪里是垂死挣扎，分明是对“炁”道掌控到极致的体现！
玄尘长老猛地攥紧拐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懂了沈小虎这一指的精妙：那不是蛮力，而是用“炁”感应到龙气的流转规律后，找到的最省力的破局之法，正是《基础炁论》中“顺势而为，借力打力”的真谛。
赵烨缓缓转过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这就是……‘炁’道？”
沈小虎捂着流血的左肩，剧烈地喘息着，却还是扯出一个带血的笑容：“不，这只是开始。”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炁”已经所剩无几，识海的刺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但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炁”道的强大从不在于力量的狂暴，而在于对万物规律的洞察与运用。
这，就是他必须坚持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