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毒液已经渗透到骨髓,理智的堤坝在滔天的恐怖幻觉冲击下彻底崩溃。
林柠死死抱着尚枳的手臂。
然而,就在她试图从那张腐烂鬼脸的狞笑中挣脱时,她感觉到手中紧握的墨鳞刀柄……触感变了!
不再是熟悉的、带着金属凉意的坚硬。它变得冰冷、湿滑,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柔软和弹性,仿佛握着的不是刀柄,而是一截……腐烂的肢体!
她惊恐地低头看去!
哪里还有什么墨鳞!
她手中紧紧攥着的,赫然是一截高度腐烂、皮肤灰败脱落、露出暗红色肌肉和森森白骨的前臂!
白色的蛆虫在腐烂的伤口和骨缝间疯狂蠕动、钻爬!
有几只甚至已经爬到了她紧握的手指上!
“呃!!” 林柠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她猛地将手中的“腐烂断臂”狠狠甩了出去!
“手!虫子!”
在她眼中,那截断臂被她甩飞,消失在黑暗中。
但在尚枳眼中,看到的却是林柠如同中邪般,将视若生命的墨鳞,如同丢弃一块肮脏的破布,猛地扔向了旁边蠕动着、散发着恶臭的菌毯地面!
“阿柠!刀!”尚枳惊怒交加,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墨鳞刚一接触那暗红色的菌毯,就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
菌毯剧烈地翻涌起来,无数细小的、如同血管般的触须瞬间缠绕而上!
那坚硬的刀身竟如同蜡油般开始软化、变形,被那贪婪的菌毯迅速包裹、吞噬!
眨眼间,墨鳞便消失在菌毯之下,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这恐怖的一幕如同瘟疫般蔓延!
“我的书!全是蛆!”席朝突然发出崩溃的喊声,他眼中那些扑来的“人脸书”瞬间变成了无数蠕动纠缠的白色蛆虫团!
他惊恐万状,如同甩掉最肮脏的东西,猛地将手中散发着微弱晨曦光芒的“晨曦之语”长剑狠狠砸在地上!
长剑同样被翻涌的菌毯瞬间包裹、吞噬!
那点珍贵的光明彻底熄灭!
“眼睛!它在吃我的水晶!”李瑶尖叫着,她手中的照明水晶在她眼中变成了那只巨大眼球的一部分,正张开布满锯齿的口器向她咬来!
她尖叫着将水晶扔了出去!
水晶落入黑暗,光芒彻底消失。
周围陷入更加深沉的、令人绝望的黑暗!
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恐惧的呜咽和菌毯贪婪吞噬的粘腻声响!
老驼铃早已瘫软在地,连武器都拿不稳,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哀嚎。
武器!赖以生存的武器!
在极度恐惧和精神污染下,竟被幻觉扭曲成最可怖的形态,被众人亲手丢弃,又被这片邪恶的土地贪婪吞噬!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失去了武器,如同被拔掉了爪牙的困兽,在这片充满恶意的扭曲之地,只剩下被吞噬的下场。
“不……不能这样……”尚枳心中那根名为冷静的弦,在目睹林柠丢弃墨鳞、席朝扔掉晨曦之语、李瑶抛弃光明的瞬间,彻底绷断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躁、暴怒,以及被逼到绝境的、如同火山般的毁灭欲望在她心底轰然爆发!
她体内的灵力在疯狂咆哮!
被这无边的恶意和同伴的绝望彻底点燃!
一种源自血脉深处、带着绝对净化与毁灭意志的力量,开始不受控制地沸腾!
“阿柠!放开我!”
她猛地发力,强行将被恐惧支配、如同树袋熊般死死抱着她胳膊的林柠,一把推向了旁边同样惊恐万状、但还是护在李瑶他们身前的席朝那边。
“啊!”林柠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推得踉跄,跌入李瑶怀中。
就在林柠离开她身体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净到极致却又蕴含着焚尽万物意志的火焰,猛地从尚枳体内爆发出来!
淡金色的火焰瞬间将尚枳整个人包裹。
她如同化身为了一尊熊熊燃烧的神像。
火焰的颜色纯净剔透,仿佛凝聚了世间最纯粹的光明,却散发着足以让灵魂瞬间消失的恐怖高温。
火焰无声地燃烧着,没有噼啪声,却带着一种净化万物的神圣威压。
火焰触及之处,浓稠的灰黑雾气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嗤嗤”的哀鸣,瞬间被蒸发、净化。
地面上蠕动着的暗红色菌毯在琉璃净火的光芒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凄厉的“滋滋”声,迅速化为飞灰。
那些从缝隙中伸出的枯槁手臂,在火焰的光芒照射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瞬间扭曲、融化、化为虚无。
最令人震撼和心痛的是——那琉璃净火,同样在焚烧着尚枳自己。
她的皮肤、血肉、甚至骨骼,都成为了这净化之火的燃料。
在纯净的琉璃火焰中,能看到她的皮肤瞬间变得焦黑、龟裂,又在下一瞬被那强大到逆天的自愈能力强行修复、重生。
然后再次被火焰焚烧、碳化、再修复……周而复始。
这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熔炉,用自己的生命力和血肉作为薪柴,点燃了这焚尽黑暗的琉璃净火。
每一次焚烧与重生,都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直达灵魂深处的剧痛。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青筋暴起,紧咬着牙关,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眼眸中燃烧着痛苦,却更燃烧着一种不惜一切也要驱散黑暗、守护同伴的绝对意志。
她没有拿出自己的横刀。
她不敢!她害怕自己也会在精神污染的冲击下,将这最后的底牌也当成污秽之物丢弃。
她选择了最直接、最彻底、也最痛苦的方式——以身化炬。
“滚开!”尚枳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强忍着焚烧自身的剧痛,将全身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轰——!”
包裹着她的琉璃净火,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猛地向外爆裂开来。
无数纯净的火苗,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
那些树枝上密密麻麻、散发着恶意的猩红眼球,在火苗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血泡般纷纷爆裂!
发出“啵啵”的轻响,化为缕缕腥臭的黑烟,随即被火焰净化。
地面上残存的菌毯和隐藏的枯手,在火焰的覆盖下迅速消失。
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充满诅咒和低语的精神污染能量,如同遇到烈阳的积雪,在琉璃净火的光芒和威压下,发出无声的尖啸,迅速消融、溃散。
琉璃净火的光芒,如同黑暗中升起的琉璃太阳,瞬间驱散了方圆数十米内的浓雾、黑暗和一切扭曲的幻象。
将这片被污染侵蚀的死亡之地,短暂地还原成了它原本贫瘠、荒凉、但至少“正常”的岩石地貌。
那无处不在的、侵蚀灵魂的恐惧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
林柠、李瑶、席朝、老驼铃,在琉璃净火爆发、净化一切的瞬间,如同从溺水的噩梦中被强行拖回水面。
脑海中那些恐怖的幻觉——腐烂的鬼脸、巨大的眼球、人脸书、亡妻……如同被投入火中的画卷,瞬间被烧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空白和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
他们茫然地看着四周。
黑暗消失了,变成了昏暗但能视物的环境。
猩红的眼球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扭曲的枯枝。
蠕动的菌毯消失了,露出了坚硬冰冷的灰黑色地面。
令人作呕的气味虽然还有残留,但淡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那几乎要将他们逼疯的、无孔不入的恐惧感和精神低语,消失了。
理智如同潮水般重新涌回大脑。
“我……我刚才……”林柠大口喘息着,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向前方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火焰中心那个痛苦却依旧挺立的身影。
“阿枳!!!”她失声尖叫,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想起了自己扔掉墨鳞的举动,想起了幻觉中那截腐烂的手臂,巨大的愧疚和后怕让她心如刀绞。
李瑶和席朝也瞬间清醒过来,看着地上消失的武器,看着被焚烧得不成样子却依旧在顽强自愈的地面,再看着那以身化炬、独自承受着焚烧剧痛的尚枳,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撼、羞愧和深深的担忧。
“尚枳!”席朝声音沉重。
“尚枳!”李瑶也忍不住惊呼。
老驼铃瘫坐在地,老泪纵横,喃喃道:“神迹……这是神迹啊……”
琉璃净火的光芒缓缓收敛,尚枳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身体因为剧痛和巨大的消耗而微微摇晃,身上的衣物在焚烧与自愈的循环中已变得褴褛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刚刚愈合的、如同蛛网般的淡红色痕迹。
她强行稳住身形,眼眸扫过恢复理智、但依旧惊魂未定的众人——
“走……立刻离开这里……这净化……维持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