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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自尽了……”女人朱唇轻启,叹息声如秋叶飘零。

她俯身捧起林柠的头颅,指尖抚过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

不知名的光线下,她眼中竟泛起一丝令人心惊的艳羡。

那目光太过赤裸,仿佛在凝视一件求而不得的珍宝。

“真是……令人嫉妒。”

女人将头颅轻轻放回林柠断裂的脖颈处,缠绕的金丝立刻如活物般游走起来。

细密的缝合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根金线都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在她身后,巨大的黑影缓缓蠕动。

一只枯槁的手穿透林柠僵硬的躯壳,带出几缕腐朽的布帛。

就在这个瞬间,林柠的睫毛突然颤动起来。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气若游丝的声音从缝合的喉间溢出,每个字都带着血沫的黏腻。

女人静默地注视着苏醒的林柠,先前的轻蔑早已消散无踪。

她抬手拂去林柠额前的血迹,这个动作竟带着几分诡异的温柔。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四周旋转的黑影突然静止。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裹挟着经年累月的孤寂与痛楚,仿佛每个字都在陈年的伤口上反复研磨过。

那语调中的绝望如此厚重,连她身后那巨大黑影的金瞳都为之一暗。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天真的人。她的肩上,沉甸甸地压着许多人的梦想……

为了追寻那些不属于她的光亮,她失去了一切,最终,连自己的生命也化为尘埃……

就在意识沉入永恒黑暗的边缘,轮回开始了。

死亡,一次,又一次……冰冷的循环碾过她的存在。

直到这无尽的湮灭,在她破碎的躯壳里,催生出了无法抑制、无法掌控的自愈之力……

那些惧怕梦想成真的人,那些阻挡道路的人,将她囚禁。

一切能撕裂灵魂、焚毁意志的酷刑,在她身上反复上演,永无休止……

痛苦不再是瞬间的浪潮,而是凝固的空气,是永恒的背景音。

思考的火焰,熄灭了。

她被遗弃,遗忘在时间也无法触及的幽深夹缝里……

直到……”

林柠听得入了神。

女人低沉的讲述像无形的丝线,精准地缠上了她的心脏。

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在胸腔深处猛烈震颤。

那故事里沉甸甸的痛苦与绝望,仿佛拥有了实体,瞬间凝聚成一只冰冷、巨大的手掌,狠狠攥住了她跳动的心脏!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那攥紧的力道是如此真实,如此……熟悉。

仿佛那轮回的死亡、无尽的折磨、被遗忘的冰冷,并非遥远的故事,而是深埋在她骨髓里的记忆碎片,此刻被这讲述粗暴地唤醒。

“呃……”林柠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弯下腰,手指紧紧揪住胸口的衣料,身体不停的颤抖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能“看”到——并非用眼睛,而是某种更深的、灵魂层面的感知——那幽暗的空洞,那冰冷的地下囚笼,还有那具被锁链缠绕、似乎已化为腐朽雕像的躯体。

“直到无尽的火焰熊熊一刻不停的燃烧起来……她在这火焰当中终于解脱了……遗忘了时间,遗忘了梦想,甚至遗忘了自己……

无数的漫长岁月过去了,在某一刻的某一时间,某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降临了——

永久燃烧着的火焰熄灭了。

……

而在火焰熄灭的刹那,她腐烂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抽气声。

多少年来,这是她第一次重新感受到——冷。

那些永燃的烈焰早已成为她新的皮肤,此刻骤然剥离的剧痛竟比灼烧更甚。

她蜷缩在焦黑的尸骸堆里,白骨嶙峋的手指深深抠进腐肉,忽然发现那些爬满蛆虫的伤口正在渗血。

暗红的血液滴落时,她浑身颤抖起来。

原来疼痛也会令人怀念。

‘你正在品尝自己的灵魂。’那个声音响起,带着餍足的叹息。

她破碎的眼球突然开始疯狂再生,新生的瞳孔里倒映出诡异景象——万千金丝正从她骨骼中抽芽,每根丝线都裹挟着记忆的碎片。

她看见自己第一次被斩断右臂时喷溅的鲜血,看见一人跪在地上为她求情的背影,看见轮回中数万次自戕时扭曲的面容……

所有被岁月碾成齑粉的痛楚,此刻正沿着金丝脉络奔涌回流。

‘这是……’她摸向心口,腐烂的皮肉下传来久违的震动。

‘你的苦痛在虚空里发酵了无尽的岁月。’声音的主人终于显形,却是一团流动的暗金色雾霭。

‘现在它足够醇厚了——要与我签订契约吗?用这份痛苦作货币,买一个改写命运的机会。’

她突然癫狂大笑,腐烂的声带迸出血珠。

当她伸手握住那团金雾时,无数记忆丝线突然绷直,整个腐尸坑开始震颤。

尘封的齿轮开始艰涩地转动。

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如同海底的沉船碎片,裹挟着冰冷的海水和刺目的光芒,猛地冲撞上来——那些交付梦想时充满希冀的脸庞,那些追逐路上短暂的欢愉,那些被剥夺时刺骨的绝望,那些施加痛苦时狞笑的嘴脸……

无数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在混沌中爆炸、重组。

……

那些被她遗忘的、刻意掩埋的、支离破碎的过往,此刻都化作尖锐的丝弦勒入魂魄。

‘我要……’她咧开重新生长的嘴唇,新生牙齿咬碎了无数年来的第一滴泪。

‘把这份痛苦,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

‘血祭。’

金雾突然暴涨,吞噬了整个她痛苦的来源之地。

她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异变,五指化作流淌的金色丝线,每一根都缠绕着不同时期的自己——持剑的、浴血的、癫笑的、麻木的。

当丝线刺入虚空时,她听见了命运纺车‘断裂’的声响……

她想起了自己是谁,又身处何方,以及……那曾经压垮她脊梁的、许多人托付的梦想究竟是何物。

——她是尚枳。”

这个名字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核心突然苏醒的脉动,带着滚烫的岩浆和焚尽过往尘埃的力量,在林柠灵魂的最深处轰然炸响!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护住自身心智的壁垒上,砸碎了最后一丝混沌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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