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市,长青基金会总部大楼废墟。自毁后的实验室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扭曲的金属框架刺向铅灰色的天空,焦糊与化学制冷剂的甜腥味混合在潮湿的空气里,经久不散。张宇踩着湿滑的瓦砾,靴底碾过细碎的墨绿色晶体颗粒——那是“种子”维生基质的残留,如同罪恶洒落的骨灰。技术员正小心翼翼地用真空吸管收集这些颗粒,每一次吸取都伴随着探测仪警示性的蜂鸣,显示着其残留的生物活性。
“报告张处,废墟东南角检测到高强度能量湮灭残留!与周天豪脑中烙印引爆点光谱特征吻合度99.8%!确认是预设的终极清除点!”技术组长声音凝重,指向一处被烧融成玻璃态的合金地面,“这里…应该是核心数据储存阵列的位置。”
张宇蹲下身,指尖拂过那片光滑、冰冷、如同地狱之眼的焦黑琉璃。陈守仁的“熔炉”计划核心,连同那些被榨取的生命数据,就在这里被彻底抹去。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象征科技巅峰与人性深渊的废墟,最后落在技术员手中密封袋里那些闪烁着微光的墨绿晶体上。这些来自地狱的尘埃,是最后的物证链环。
安徽省淮南市第一人民医院。鲍玉佳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左肩的伤口开始愈合,但每一次活动依旧带来钻心的刺痛。他拒绝了市里安排的“英雄事迹报告会”,只想安静地养伤。午后,他靠在床头,用没受伤的手笨拙地划着手机,关注着海东那边对陈守仁的世纪审判。屏幕上,曹荣荣在法庭上撕碎律师函、怒斥陈守仁的画面让他心头滚烫。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迷彩服、没戴军衔的男人探进头,脸上堆着局促又热情的笑容:“鲍班长?是鲍玉佳班长吗?”
鲍玉佳一愣。这称呼…很久没听过了。“你是?”
“武京伟!高碑店武京伟啊!咱们新兵连一个班的!后来我分到汽车连了!”男人快步走进来,手里拎着一兜廉价水果,脸上是见到老战友的激动,“听说你受伤了,在市里当英雄!我正好跑车路过淮南,赶紧来看看!”
武京伟?鲍玉佳在记忆深处费力地搜寻着这个模糊的名字和面孔。新兵连人太多,印象不深。但对方热络的“老战友”姿态,以及那身虽然破旧却透着熟悉感的迷彩,让他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松弛了一瞬。部队,终究是他心底最复杂也最难以割舍的情结。
“武…京伟?”鲍玉佳迟疑地应了一声,“坐吧。”
武京伟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拉过椅子坐下,眼神里满是“敬佩”:“班长!金库那事儿,电视上都报了!真给咱老兵长脸!我就知道,咱部队出来的人,骨子里那股劲儿丢不了!不像有些人…”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神秘和一丝“推心置腹”的愤懑,“…像付书云那小子,闽清县那个,以前还挂着中尉衔呢!转业后听说跟陈守仁那帮人搅和到一起去了!妈的,丢尽了咱当兵的脸!”
付书云?闽清县?中尉?陈守仁?
鲍玉佳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联想到张宇提过的“齿轮会”渗透!一个现役军官涉案?!他不动声色地皱眉:“付书云?他怎么了?”
“嗨!我也是道听途说!”武京伟摆摆手,眼神却飞快地扫了一眼病房门,凑得更近,“听说他路子野,帮陈守仁摆平过不少‘麻烦’,好像还管着几条…见不得光的运输线!专门运那种…‘绿疙瘩’!这次陈守仁栽了,他肯定也跑不了!这种败类…”他啐了一口,一脸鄙夷。
“绿疙瘩”?!鲍玉佳瞳孔骤然收缩!这正是他在金库看到的“标本”特征!武京伟看似闲聊泄愤,却精准地抛出了“付书云”这个名字和“运输线”的关键信息!太“巧合”了!
一股寒意顺着鲍玉佳的脊椎爬上来。他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疲惫和伤口的痛苦表情:“咳…这些糟心事…听着都烦…我这伤还没好利索…” 他作势要躺下。
武京伟立刻识趣地站起来:“对对对!班长你好好休息!瞧我,光顾着瞎聊了!你好好养着,改天我再来看你!”他热情地拍了拍鲍玉佳没受伤的右肩,力道很重,然后快步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鲍玉佳猛地坐起,顾不上肩头的剧痛,立刻摸出枕头下的加密手机——那是张宇留给他紧急联系用的。他飞快地输入信息:
“张处!紧急!自称高碑店退伍兵武京伟探病,刻意提及‘付书云’(闽清县,疑前中尉),称其涉陈案,管‘绿疙瘩’运输线!疑为试探或灭口前兆!此人危险!”
发送!
他靠在床头,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那身迷彩服下的“战友”,是毒蛇的伪装!
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休庭间隙。庄严肃穆的走廊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曹荣荣被几名女警保护着,走向证人休息室。连日来的高压对抗让她身心俱疲,但眼神依旧坚定。她需要喝口水,缓一口气,准备迎接下一轮更激烈的质证。
就在她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消防通道口时!
一个穿着保洁工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推着清洁车与她擦肩而过!动作看似平常,但就在交错的一刹那,曹荣荣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那人推车的左手小指,缺了最上面一截!一道狰狞的旧伤疤!
这个特征,像一道闪电劈进曹荣荣的记忆!在弟弟曹小军发病初期,神志偶尔清醒的碎片时间里,他曾极度恐惧地提到过一个人!一个在他参加基金会“深度潜能激发”封闭营时,负责“特殊体检”环节的“医生”!那个“医生”总是戴着口罩,眼神冰冷,动作粗暴,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左手小指缺了一截!弟弟说,就是这个人,在他后颈扎了“让他脑子像火烧”的针!
是他!那个直接给弟弟植入“烙印”的刽子手!
曹荣荣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就想抓住那个“保洁工”!
“别动!曹护士!” 身旁经验丰富的女警一把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急促而低沉,眼神锐利地扫向那个即将消失在通道拐角的背影,“有枪!他腰间有硬物轮廓!”
几乎同时!
“噗!”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球破裂的声音响起!
曹荣荣身旁墙壁上悬挂的一幅装饰画框玻璃应声碎裂!一个冒着青烟的弹孔赫然出现!子弹擦着曹荣荣的耳际飞过,灼热的气流烫得她脸颊生疼!
“狙击手!隐蔽!”女警厉声嘶吼,用身体将曹荣荣狠狠扑倒在地!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法庭的宁静!
海东市,临港老码头废弃仓库区。夜雨如注,咸腥的海风裹着冰冷的雨水抽打在锈蚀的集装箱和残破的墙壁上。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幽灵般停在阴影深处。车旁,几个身影在雨中肃立,身姿笔挺,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却散发着阴鸷的杀气。
为首一人,正是付书云。他穿着便装,但肩背挺直如标枪,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眼神锐利如鹰隼,没有一丝温度。他身边站着武京伟,还有另外两个眼神同样空洞、动作略显僵硬的汉子——其中一人,赫然是陕西靖康县的张帅帅!只是此刻的他,脸上毫无少年的稚气,只有被深度“烙印”控制后的麻木与凶狠,后颈衣领下透出微弱的墨绿光芒。另一个,则是在红石崖地下码头被“烙印”控制的保镖之一。
“目标确认转移路线,一小时后途经滨海高架3号段。”付书云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穿透雨幕,“武京伟负责制造连环车祸堵塞后方!帅帅,你负责火力压制押解车左侧!你(指向另一名保镖),右侧!我负责清除核心护卫,夺取目标!行动代号:‘归巢’!只许成功!”
“是!”武京伟和那名保镖沉声应道,眼神狂热。
张帅帅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空洞的眼神望向雨夜深处,仿佛一具等待指令的杀戮机器。他身上的迷彩服沾满泥泞,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雨越下越大。付书云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车内仪表盘的微光映亮了他耳后——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墨绿色齿轮纹身,与他冰冷的气质融为一体。他不再是闽清县的中尉军官,而是“齿轮会”嵌入体制深处、手握致命武力的“毒牙”!他要用最专业的军事手段,营救他们的“调律者”陈守仁,完成最后的“归位”!迷彩的荣誉,此刻成了罪恶最坚硬的护甲和最锋利的屠刀!而张帅帅这样被彻底改造的“武器”,则是这毒牙上最致命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