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月光像被血浸透的纱,糊在朱雀门的城砖上。黄巢跪在承天门前的青石板上,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血——这是他第三次被唐军的刀刃划开喉咙。可这一次,他没有死。鲜血滴在刻着\"大齐皇帝\"的玉玺上,玉玺突然泛起幽蓝的光,照得他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
\"黄王!\"
嘶哑的喊声响彻夜空。黄巢抬头,看见自己的\"部下\"正跪在血泊里,他们的脸扭曲成诡异的模样,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为首的\"尚让\"扯着他的龙袍,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大王,您答应过我们,要杀尽长安的贵人......\"
黄巢的手按在腰间剑柄上。这柄剑是三天前从玄宗的御书房里抢来的,剑鞘上雕着金龙,此刻却烫得他掌心发红。他的记忆像被揉皱的纸团——他是黄巢,是盐枭出身的大齐皇帝,可此刻他的脑子里却塞满了陌生的画面:涿郡的桃园,青梅煮酒的笑声,还有个戴纶巾的男人在赤壁的江面上吟诗......
\"这是...魂穿?\"黄巢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不属于他的清亮。
\"黄王醒了!\"
混乱的脚步声中,陈墨从人群里挤进来。他的玄色大氅沾着血渍,怀里抱着个青铜匣,匣里飘出的黑雾正缠绕在黄巢的脖子上。那是他用\"引魂铃\"从汉末战场收来的魂魄——曹操、刘备、孙坚、袁绍......这些本该在三国乱世里驰骋的雄主,此刻都成了被囚禁的黑雾。
\"张角?\"黄巢盯着陈墨身后的影子。那影子穿着褪色的皂色深衣,腰间挂着块刻着\"天公将军\"的木牌,正是他在《三国志》注疏里见过的黄巾领袖。
\"是我。\"陈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三日前你在潼关斩了张角的头,他的魂魄不肯散,硬要借你的身子还阳。\"他指了指黄巢腰间的玉玺,\"这玉玺是用汉末传国玉玺的残料铸的,所以能把汉末群雄的魂招来。\"
黄巢突然笑了。他想起自己十六岁那年,在曹州的盐场里,听老盐工讲过张角的故事:\"那黄巾贼头,能让千万人跟着他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是条真汉子。\"此刻他的身体里住着张角的魂,血管里流着黄巢的血,倒像是宿命的轮回。
\"各位英雄。\"黄巢站起身,声音里混着张角的沉稳和黄巢的锐气,\"我知道你们是谁。\"他指向黑雾里最醒目的那团——曹操的魂魄裹着青釭剑的黑气,刘备的魂魄缠着雌雄双股剑的柔光,孙坚的魂魄凝着古锭刀的寒芒,\"汉末的英雄们,我黄巢今日以大齐皇帝之名起誓,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归心'。\"
黑雾突然剧烈翻涌。曹操的魂魄最先冲出来,青釭剑的寒光劈在黄巢面前:\"黄巾余孽,也配提'天下'二字?当年我若早生三十年,早把你这反贼砍成十八段!\"
黄巢不躲不闪。他望着曹操的眼睛——那是双看惯了权谋的眼睛,和他自己在起义前在盐场里算计官府时的眼神,竟有几分相似:\"孟德,你说我是反贼。\"他指了指长安街头的饿殍,\"可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吃的是树皮,穿的是麻袋,官府的粮仓里却堆着发霉的粟米。你说,谁才是反贼?\"
曹操的青釭剑\"当啷\"落地。他的魂魄开始颤抖,想起四十年前在陈留起兵时,也是这样的饿殍堆在城门口,而他只能带着三千民夫,去抢袁绍的军粮。
\"玄德。\"黄巢转向刘备的魂魄,\"你说'仁义'能得天下。可你看看这长安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在山东时,有个老妇跪在我马前,说'将军,我家小儿子饿得啃城墙灰,您能给我家一口米吗?'我给了她半袋粟米,她却把最后半块饼塞给了我......\"
刘备的魂魄泛起柔光。他想起当年在涿郡,卖草鞋时总把最好的草鞋留给孤寡老人,自己光脚踩在雪地里。此刻黄巢说的老妇,像极了当年那个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他的邻居阿秀。
\"仲谋。\"黄巢又看向孙坚的魂魄,\"你说'江东子弟来江东'。可你看看这黄河两岸,有多少江东的子弟被抓去修黄河堤,累死在泥里?\"他的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我黄巢起兵,不是为了当皇帝,是为了让天下人都能吃上饱饭,穿暖衣裳。\"
孙坚的古锭刀突然发出龙吟。他的魂魄化作一道金光,钻进黄巢的眉心:\"好个黄巢!当年我在长沙城头,杀过贪官,平过山贼,可没你这份胆气!\"
其他汉末群雄的魂魄纷纷化作流光,融入黄巢的身体。曹操的权谋、刘备的仁义、孙坚的勇猛,还有袁绍的谋略、袁术的傲气......这些本应相互砍杀的魂魄,此刻却像百川归海般,滋养着黄巢的魂魄。
\"黄王!\"
唐军的喊杀声近了。黄巢望着城下的火把,突然笑了。他抽出腰间的剑,剑身上的金龙突然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金光劈开夜幕。
\"尚让!\"他大喝一声,\"带三千'黄天军'冲左营!\"
\"朱温!\"他又指向右营,\"你带五千'黑鸦军'烧粮道!\"
\"李克用!\"他转向身后的沙陀骑兵,\"你带玄甲军冲中军,记住——只杀官兵,不杀百姓!\"
曾经的黄巢部将们都愣住了。他们看着\"黄王\"的眼睛里,既有黄巢的狠厉,又有张角的慈悲,还有汉末群雄的谋略。尚让抹了把脸上的血,突然大笑:\"大王,您今日像换了个人!\"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黄巢举起剑,指向长安城楼上的\"唐\"字旗,\"这是张角的魂,是曹操的智,是刘备的仁,是天下所有不甘的人的魂!\"他的声音如雷霆,震得承天门的铜狮都晃了三晃,\"今日,我要让这旗子,变成'齐'的颜色!\"
唐军的阵营突然乱了。他们的主将看到黄巢的旗帜突然变成金色,看到黄巢的眼睛里映着百万雄兵的影子,吓得腿软跪地。朱温的黑鸦军还没冲到阵前,就被沙陀骑兵砍成了碎片;尚让的\"黄天军\"如潮水般涌进左营,官兵的刀还没举起,就被砍翻在地。
\"杀!\"黄巢一马当先,剑劈开最后一道防线。他的剑上沾着官兵的血,却映着长安百姓的笑脸——那些躲在屋檐下的老人,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偷偷往他马前塞热乎炊饼的小娃。
当他踏上承天门的台阶时,晨光刚好刺破云层。他望着城楼下跪成一片的文武百官,望着太极宫里飘起的龙旗,突然想起张角临终前的话:\"若我泉下有知,定要看着这天下,再无黄巾。\"
此刻,他的身体里住着张角的魂,汉末群雄的魂,还有百万起义军的魂。他知道,这天下或许还会有战乱,还会有饥荒,但至少——
\"从今天起,\"他举起剑,对着万里晴空喊,\"天下人,都能吃饱饭!\"
山风卷起一片桃花,落在他的剑上。那桃花上,沾着曹操的泪,刘备的笑,孙坚的热血,还有黄巢的誓言。陈墨站在城楼下,望着那抹金色的身影,轻声说:\"张角,你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黄巢转头看向陈墨,眼里有汉末群雄的光,有黄巾起义的火,还有他对这人间最温柔的期许:\"不,我只是个传信人。\"他指了指城楼下的百姓,\"真正的英雄,是他们。\"
晨钟敲响时,长安的百姓涌上街头。他们举着\"齐\"字旗,喊着\"黄王万岁\",把热乎的炊饼塞进士兵的怀里。黄巢站在承天门上,望着这人间烟火,突然笑了——这才是他要的天下,不是龙椅上的金漆,而是锅里的热粥,是屋檐下的笑声,是每个普通人都能抬头走路的日子。
(第769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