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毁灭的巨响并非来自爆炸本身,而是源自那被引爆的、高度浓缩的枯荣腐朽之力!那不是火焰的膨胀,而是万物终结的规则在瞬间的宣泄!
墨绿色的光,如同粘稠的、活着的死亡潮汐,以失控的锁链残骸和金属断臂为核心,猛地向四面八方炸开!没有灼热的冲击波,只有无声无息的腐朽风暴!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时间都仿佛被强行加速、推向腐朽的终点!
沈追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死寂力量狠狠撞在身上!他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被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油腻熏黑的墙壁上!骨头断裂的剧痛被瞬间淹没,取而代之的是无孔不入的阴寒侵蚀!皮肤、肌肉、甚至骨骼都发出细微的“嗤嗤”声,仿佛正在被无形的强酸溶解、风化成灰!
视野被纯粹的墨绿死寂填满,耳中只有自己心脏在巨大压力下濒临碎裂的沉重闷响!他想去看老瘸子,想去看那尊残钟,但眼皮如同灌了铅,意识在冰冷的腐朽洪流中急速沉沦!
“不…阿令…烬…”绝望的呐喊被堵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悲鸣。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冻结、沉入腐朽深渊的最后一刹——
嗡!
一声低沉、浑厚、带着无尽疲惫与沧桑的钟鸣,穿透了毁灭的墨绿死寂,清晰地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不是废料堆顶端的嗡鸣!那声音…来自他怀里!
是那尊残钟!
在枯荣之力引爆的灭世风暴中,那尊被他死死护在胸前的青铜残钟,仿佛被这同源的、却狂暴万倍的力量彻底刺激、唤醒!钟体上那些被墨绿霉斑和深褐锈迹覆盖的裂痕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却纯粹到极致的暗金色光芒,如同沉眠亿万载的恒星核心,极其艰难地、缓慢地…重新点燃!
这光芒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焚尽归墟、点燃混沌的古老意志!它并非防御,更像是一种…共鸣?一种在毁灭中强行维系自身存在的本能!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带着难以言喻的“生”的意志,如同初春融化的第一滴雪水,从那暗金光芒的核心流淌出来,透过冰冷刺骨的青铜钟体,缓缓渗入沈追紧贴着钟体的胸口!
这暖流与沈追体内疯狂肆虐的枯荣侵蚀之力,如同冰与火的极端碰撞!剧痛瞬间飙升到顶点,沈追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焚炉与冰渊之间反复炙烤、冻结!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的灵魂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然而,正是这极致的痛苦,如同烧红的烙铁,硬生生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烫醒!
“呃啊——!”沈追猛地睁开被墨绿死寂覆盖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他看到了!
就在他身前不足三尺!
老瘸子被炸飞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狠狠撞在巨大的、燃烧着暗红燃料的铁皮炉子上!粘稠的墨绿腐朽风暴正疯狂地侵蚀着他!他那件油腻的粗布褂子瞬间化作飞灰,露出干瘪、布满褶皱和老人斑的胸膛!胸膛之上,竟也烙印着一个极其复杂的、与沈追手腕上同源、却更加古老深邃的墨绿色烙印!此刻,那烙印正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闪烁,与周遭的腐朽风暴激烈共鸣,贪婪地汲取着力量,又加速着对老瘸子身体的侵蚀!
更恐怖的是,那截带着失控锁链残骸的金属断臂,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在墨绿风暴中翻滚、扭曲,末端断裂的金属茬口闪烁着不祥的幽光,竟如同活物般,猛地朝着老瘸子胸膛上那个蠕动的烙印狠狠扎去!仿佛要彻底融入、引爆那个源头!
“老东西!”沈追嘶吼出声,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在剧痛和怀中残钟传递的暖流刺激下,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他猛地向前扑出,沾满墨绿腐朽粘液的右手,不顾一切地抓向那截翻滚的、带着致命锁链残骸的断臂!
嗤——!
手掌接触断臂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纯粹的枯荣腐朽之力,如同高压电流般狠狠轰入沈追的身体!他右臂上的皮肤瞬间灰败、干裂、卷曲!剧烈的腐蚀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五指如同烧红的铁钳,死死扣住那冰冷滑腻的金属断臂,用尽全身力量,狠狠将它从刺向老瘸子胸膛的轨迹上扯开!
轰!!!
就在断臂被扯开的刹那!
失控的锁链残骸核心,积蓄到极限的腐朽力量,失去了老瘸子胸膛烙印这个最直接的宣泄目标,轰然爆开!这一次,是真正的湮灭爆炸!
一股更加恐怖的墨绿冲击波,以锁链残骸为核心,猛地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死死抓住断臂的沈追!
噗——!
他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抛飞!连同怀里死死抱着的残钟,一同撞破了“枯荣医馆”那扇摇摇欲坠的、布满油污的破烂木门!
木屑纷飞!
沈追连同残钟,翻滚着摔进了门外弥漫着浓重铁锈、油污和劣质燃料气味的昏暗巷道里!冰冷的、混合着污水和油渍的地面狠狠撞击着他的身体,带来新一轮的剧痛。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碎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痛楚。
怀里的残钟,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刚刚点燃的暗金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几乎熄灭。
“呃…”沈追艰难地抬起头,视线一片血红模糊。他看向那扇被撞破的门洞。
门内,是翻涌不息的墨绿死寂风暴,如同一个张开的、通往腐朽深渊的巨口。铁皮炉子被腐蚀得千疮百孔,暗红的燃料流淌一地,点燃了部分油污,发出噼啪的爆响和更加刺鼻的黑烟。金属操作台彻底朽坏塌陷,工具散落一地,被墨绿覆盖。
而老瘸子…不见了!
没有尸体,没有残骸!只有风暴中心,那片被腐蚀得最深的地面上,残留着一小滩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腐朽气息的墨绿色污渍,以及…几块碎裂的、同样被墨绿锈蚀覆盖的金属碎片——那是他义手的残骸!
老瘸子…那个贪婪、刻薄、满嘴脏话却又在最后关头替他引走枯荣烙印、甚至可能因此粉身碎骨的老东西…就这样…没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茫然、悲凉和巨大亏欠感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沈追。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全身伤势,带来钻心的痛。左手腕的枯焦烙印,在经历了刚才的爆发和冲击后,暂时沉寂下去,但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和隐隐的侵蚀感,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这致命的威胁并未消失。而怀里那尊残钟传来的微弱暖意,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对抗这无边冰冷和死寂的力量。
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
爆炸的动静和那恐怖的腐朽气息,绝对会引来麻烦!无论是议会的机械猎犬,还是这“废铁集”里其他不怀好意的鬣狗!
沈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像是散了架,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剧痛和骨骼摩擦的呻吟。他低头看向怀里。
残钟被墨绿的腐朽粘液和污垢覆盖,显得更加破败不堪。但在那最深邃的一道裂痕边缘,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光点,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顽强地…闪烁着。
阿令…还在!
还有烬…那点暗金的余烬…也没有彻底熄灭!
这微弱的希望之光,如同注入垂死躯体的强心剂,给了沈追最后的力量。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用颤抖的、布满伤口和墨绿侵蚀痕迹的手臂,死死抱住冰冷的残钟,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至宝。
他拖着一条几乎失去知觉的腿,靠着墙壁,一点一点,艰难无比地撑起了身体。
昏暗、狭窄、堆满各种锈蚀垃圾和废弃零件的巷道,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远处似乎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非人的脚步声,正朝着爆炸的方向快速逼近。
沈追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如同地狱之门的破洞,里面墨绿的风暴正在缓缓平息,只剩下燃烧的黑烟和一片狼藉的死寂。
他猛地转身,抱着残钟,拖着残破的身体,踉跄着、一步一挪地,扎进了废铁集更深处、更黑暗的迷宫巷道之中。
身后,是吞噬了老瘸子的废墟,和正在逼近的未知危险。
身前,是弥漫着铁锈、油污和罪恶气息的、深不见底的黑暗迷途。
怀中的残钟冰冷沉重,唯有那一点微弱的蓝光和一丝几近熄灭的暗金余烬,紧贴着他的胸口,传来一丝渺茫的、仿佛随时会断绝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