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枯焦烙印处传来的阴寒蚀骨剧痛,如同冰锥扎进骨髓!沈追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撞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前一阵发黑,那废料堆顶端的残钟在视野里模糊晃动。
“啧!抽什么风?”破藤椅里的老瘸子不耐烦地啐了一口,浑浊的眼珠瞥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嫌老子这‘百秽膏’劲儿不够大?还是想赖账装死?”
沈追死死咬住牙关,强忍着左手腕烙印处一波波冲击识海的阴寒剧痛,以及随之翻腾起来的、源自枯荣锁链的暴戾腐朽意志。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指向废料堆顶端,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钟…那口钟…有东西…在里面!”
“有东西?”老瘸子嗤笑一声,那金属义手灵活地夹着卷烟,弹了弹长长的烟灰,灰白的烟灰飘落在油腻的地板上,“有个屁的东西!老子说了,被枯荣死水泡透的玩意儿,魂儿都蚀没了!里面除了锈渣子,就是死气!你小子是不是被死水泡坏了脑子?还是想拿那破钟抵债?”
他浑浊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市侩的精明和不耐烦,那只冰冷的金属手指捏着那张泛黄的“卖身契”,往前又递了递:“少给老子耍花样!签!签完字画押,安心给老子当牛做马三年!不然…”他那只金属义手随意地往旁边一堆锈迹斑斑、散发着寒光的剔骨刀上敲了敲,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冰冷的金属台面透过破毯子传来寒意,刺鼻的油膏味、劣质烟草味混合着废铁堆的锈蚀霉味,令人窒息。老瘸子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市侩和毫不掩饰的贪婪,像一张油腻的网,死死罩在沈追身上,比议会冰冷的机械士兵更让他感到压抑和愤怒。
他刚从枯荣死水的深渊爬出,用尽一切守护的弟弟最后一丝痕迹,却被当作垃圾丢弃!而他自己,则要被眼前这个贪婪的老头像牲口一样压榨!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烙印处传来的阴寒剧痛,如同压抑的火山,在沈追胸腔里疯狂翻涌、冲撞!这怒火不仅针对老瘸子,更针对那冰冷无情的议会,针对那吞噬一切的枯荣锁链,针对这操蛋的命运!
“抵债?”沈追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老瘸子那张刻薄的脸。他左手腕的x形烙印在剧痛中疯狂灼烧,皮肤下仿佛有墨绿色的毒蛇在游走、嘶鸣!那源自枯荣锁链的暴戾腐朽意志,被他的滔天怒意引动,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瞬间沸腾!
“我弟弟…在里面!”沈追的声音如同野兽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你…把他…丢了?!”
话音未落,他那只按在冰冷金属台面上的右手,五指猛地一收!
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右掌覆盖之处,那坚硬冰冷的金属台面,竟如同被强酸瞬间泼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一层密密麻麻的、令人作呕的墨绿色霉斑,如同活物般瞬间蔓延开来!坚硬的合金如同朽木般软化、塌陷下去,边缘卷曲、剥落!
一股浓郁、阴冷、充满万物终结气息的腐朽衰败之力,如同实质的毒雾,猛地从沈追掌心爆发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油腻的空间!
“嗬?!”老瘸子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圆!叼在嘴里的劣质卷烟“啪嗒”一声掉在油污斑驳的地板上。他脸上那股市侩的精明和混不吝的痞气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和…一丝极深的忌惮!
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沈追,目光死死钉在沈追右手按出的那个正在不断腐朽扩大的金属凹坑上,又猛地扫向沈追左手腕那道闪烁着不祥墨绿幽光的x形烙印!
“枯…枯荣…蚀?!”老瘸子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抖,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怎么会染上这东西?!还…还能引动?!”
他那只金属义手猛地握紧,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仿佛沈追身上爆发出的腐朽气息是致命的瘟疫!
沈追自己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右手下那片正在迅速腐朽塌陷的金属台面,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那股阴冷暴戾、仿佛能腐蚀万物的力量,一股寒意瞬间冲散了部分怒火。这力量…是枯荣锁链的?!它…它竟然在自己体内,还能被引动?!
就在这时!
嗡——!!!
一声远比刚才清晰、强烈得多的嗡鸣,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心脏被强行唤醒的搏动,猛地从废料堆顶端爆发出来!不再是灵魂深处的悸动,而是真实不虚的、震荡空气的金属颤音!
嗡鸣声中,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志,如同破开冰层的幼苗,带着一种纯粹的、对生的渴望,穿透了废料堆的阻隔,清晰地传递出来!
与此同时,沈追左手腕上的枯焦烙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灼痛感瞬间飙升到顶点!墨绿幽光暴涨!一股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腐朽意志如同被唤醒的凶兽,顺着烙印疯狂冲击沈追的识海,要将他彻底吞噬、同化!那意志的目标,赫然指向废料堆顶端的嗡鸣源点——它要吞噬那点微弱的生机!
“呃啊——!”沈追痛苦地抱住头,身体蜷缩在冰冷的操作台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左手腕的烙印处,墨绿幽光如同活物般蠕动,甚至开始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墨绿色纹路!体内残留的枯荣死水侵蚀带来的阴寒感,在这股意志的引动下,如同毒蛇般疯狂复苏、噬咬!
“阿…令…”他在剧痛和腐朽意志的冲击下,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望向废料堆顶端!
只见那堆满锈蚀零件和废铁顶端,那尊被墨绿霉斑和深褐锈迹覆盖的残破铜钟,此刻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覆盖其上的厚重锈迹和污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震荡剥离,簌簌掉落!钟体上那些被堵塞的、纵横交错的裂痕,在嗡鸣声中重新显露出来!而在那道最深邃、几乎贯穿钟体的核心裂痕深处——
一点微弱的、近乎透明的淡蓝色光芒,正极其艰难地、却无比清晰地…闪烁着!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寒夜尽头最后一颗孤星,却顽强地穿透了腐朽与死寂的尘埃,在昏暗油腻的“枯荣医馆”中,投下一抹纯净而脆弱的光。
沈令!是阿令的意识之光!它没有被完全蚀灭!它在烬的余烬守护下,在枯荣死水的侵蚀中,在废铁堆的掩埋下,如同野草般顽强地…活了下来!
“真…真他妈…”老瘸子整个人都僵在了破藤椅里,嘴巴微张,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废料堆顶端那点微弱的蓝光,又猛地看向蜷缩在操作台上、正被枯荣烙印疯狂侵蚀、皮肤下墨绿纹路蔓延的沈追。他脸上的震惊、忌惮,最终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见鬼的表情。
他那只冰冷的金属义手,无意识地松开了那张油腻的“卖身契”,泛黄的纸片飘落在地,被油污浸透。
“活…活见鬼了…”老瘸子喃喃自语,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诞感,“枯荣死水泡过…被怨垢沾满…居然还能…留着一口气?”
他的目光在沈追手腕上暴动的枯荣烙印和废料堆顶端那点顽强闪烁的蓝光之间来回扫视,浑浊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光芒,一闪而过。
“小子…”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审视,“你和那口破钟…到底是什么来路?”
“还有…”他那双浑浊发黄的小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钉在沈追痛苦扭曲的脸上,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和那个叫‘许七安’的疯子…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