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我今日起的早，路上我要补觉，不要打扰我。”陆少礼担心陆思言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干脆闭眼装睡。
陆思言专心地盘白玉球。
陆灵倒是想找陆思言说话，但见陆思言不打算理她，又怕吵醒陆少礼，便也不吭声了。
在凝滞的氛围中，终于到了城外。
原本一个地方只设一个粥棚，可今日不知怎地，几家粥棚间隔不远。
从左边到右依次是荣国公府，永宁侯府，丞相府。
周围有官兵及各府的家丁维持秩序，虽然灾民众多，但是他们也不敢闹事，都很自觉地排队。
陆思言刚一下马车，看到的便是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灾民拿着破碗，排起长长的队伍等待那一碗已经不热的粥。
许多人脸上和手上都生出了冻疮，他们一个个冻的瑟瑟发抖，却不敢有太多的动作，动的多了容易饿。
北地混乱，又临近民风彪悍的北朝，常年都是尸横遍野，饿殍满地，比眼前的这些人更惨的陆思言见的多了，可此时，她心中还是有些触动。
国运不昌，灾祸不断，邺国未来要乱，最终苦的都是这些百姓。
陆少礼的腿还没完全好，被下人抬下马车，坐到轮椅上。
陆灵随后在小月的搀扶下跟着下了马车。
两人看着眼前的灾民，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云如意心善，每次出现灾情，不管是水灾，虫灾，雪灾，旱灾，她都会派三兄妹出来施粥。
陆灵和陆少礼对这样的情况见的多了，心里十分抗拒，每次都是抽签决定谁来。
这次要不是为了看陆思言的笑话，他们原本就没打算来。
这样的天气窝在暖房里，捧着手炉，吃着糕点，喝着茶不舒服吗？
都怪陆思言！
陆灵看向陆思言憎恶的眼神，在陆思言转头时立马收敛，换上笑容。
她往远处看了看，指着丞相府的粥棚笑吟吟地道：“姐姐，丞相夫人今日也来了，她一向对我们很照顾，我们先去拜见她吧。”
陆思言垂眸，这就要开始了？
抬眸时，她手指轻轻抚摸着袖口上的符文，笑着答应：“好啊，几年不见不知道丞相夫人还认不认得我。”
“肯定认得。”陆灵看向陆少礼，“二哥，你要一起吗？”
陆少礼四下看了看，道：“赵世子也来了，我去找他探讨一下《四书》。”
荣国公世子赵颂，陆思言有些印象。
第一代荣国公和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邺国建立之后被封荣国公。
可能是他当年造的杀孽太多，自他之后，赵家子嗣稀少。
到了现任荣国公，年近四十才生了一个儿子，而且那儿子在五岁时生了大病，差点一命呜呼，后来勉强治好了，可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床上躺着，根本无法撑起荣国公府的门楣。
荣国公无奈，从旁支找了一个男孩，也就是赵颂，过继到自己名下，并为他请封了世子。
荣国公府设宴那日，她还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跟着云如意去了。
那时，赵颂长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才十五岁却出口成章，写得一手好字，一副《春江花月图》更是得到了许多人的夸赞。
荣国公一改往日的愁眉苦脸，那日上扬的嘴角都没下来过。
如今八年过去，曾经惊才绝艳的人竟然能跟不学无术的陆少礼混在一起，不得不令人感叹，时间真能改变一切。
陆灵不知道陆少礼说的《四书》和其他人的《四书》不一样，只觉得他这时间还能做学问，真是太刻苦了，夸赞道：“二哥真是太勤奋了，明年科考定能榜上提名。”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却是看向陆思言。
那眼中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看吧，二哥是个勤奋好学的人，根本不是你口中那个不学无术，养花魁的人。
陆思言看着这对一个比一个会装的兄妹只觉得好笑。
“不是说要去拜见丞相夫人吗？怎么还不走？”
“这就来。”陆灵跟上陆思言。
今日的陆灵穿着一件素色的棉裙，披着一件月白色的绣花斗篷，脸上未施粉黛。
与陆思言走在一起，一个衣着朴素，淡雅如兰，一个彰显富贵，艳丽如牡丹。
两人并排走在都是灾民的冰天雪地里，更衬得陆思言张扬傲慢，与周围格格不入。
灾民全部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她，小声地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穿得这么好，来这显摆呢，都没看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你看看她那件红色的斗篷，少说也得上百两银子。”
“那么多！那岂不是够我们建很多房子，买许多棉衣，那样我的孩子也不会冻死了。”
“是啊，我的母亲也不会饿死了，要不是我这会没力气，我非得给她扔个石头。”
“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人，就应该让她下辈子投胎进穷人家，尝尝我们受的苦。”
“投什么胎，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听着这些话，陆灵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陆思言不是喜欢漂亮吗，在灾民眼中她越漂亮穿得越好，他们越嫉妒她，仇视她。
今日的事若传出去，京城的贵族也会觉得她做事欠缺，不想与她来往。
甚至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说不定还会治她一个不识大体之罪，以后看她还怎么抢自己的位置。
更何况，这才是第一步。
陆思言是修炼之人，五感比一般人都好，自然也听见了那些话，可她一直神色平静。
见陆思言听了那些骂她的话没有反应，陆灵生出一丝火气。
她好似为陆思言打抱不平，出言安慰：“姐姐，你别听那些灾民骂你的话。”
“什么话？”陆思言假装不懂问。
周围灾民虽然是小声骂，但骂得人多，总有一些声音稍大的传进耳朵，陆思言怎么可能听不见，她是故意的。
装，真能装！
陆灵握紧了拳头，吞吞吐吐道：“就是……说你故意显摆，骂你……下地狱之类的话，有些骂得太脏了，我实在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