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换上了一副贪财好色的嘴脸,目光在宋嫣然那窈窕的背影上打转,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官爷说笑了,我一个穷秀才,哪能跟京城的贵人有牵连。只是……我瞧着那妞儿,身段不错啊。”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色胚。
“这细皮嫩肉的,不愧是京城里的贵女。若是价钱不贵,买回去当个暖床的丫头,倒也不亏。”
此言一出,那两个官兵顿时放下了所有戒心。
对视一眼,爆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声。
刀疤脸更是抬高了嗓门,故意朝着坡下喊道。
“张秀才好眼光!那个就是宋家的大小姐宋嫣然!听说在京城里艳名远播,不知道多少王孙公子想一亲芳泽呢!没想到吧,如今还不是跟牲口一样,任人买卖!”
他的声音又粗又响,充满了恶意的编排。
坡下,那一直埋头麻木干活的窈窕身影猛地一颤,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布满泥污的脸上,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瞬间穿过数十步的距离,与张平的视线在空中死死撞在了一起。
是他!
那个被她当成棋子,被她引向黑衣人的穷秀才!
他怎么还活着?
按照那些人的实力,他应该早就成了一具白骨才对!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张平的眼神深邃如井,看不出喜怒。
他没有多停留一秒,在宋嫣然惊骇的注视下,他收回了目光,对着两个官兵拱了拱手,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多谢官爷解惑,那我们便不打扰了。”
说完,他平静地转过身,仿佛那个让他心绪起伏的女人,真的只是一个可以随意买卖的货物。
只有他自己知道,三天后的那场拍卖,他非去不可!
然而,他刚一转身,一个带着怒气和失望的声音便从身侧响起。
“张平哥!”
是王魁。
少年人的脸涨得通红,拳头攥得死死的,眼睛里满是屈辱和不解。
他刚才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张平的每一个动作,听见了他的每一句话。
那个带领大家开荒求生、在他心中如同英雄般的张平哥,怎么会对着官差卑躬屈膝,怎么会说出那种轻薄下流的话?
“我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没想到你也是个贪财好色的小人!”
王魁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真是看错你了!”
狗蛋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挠着头,不知道这小子发的什么疯。
张平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
跟一个热血上头的半大孩子解释什么?
他日后自会明白,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清高和骨气,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见张平不屑解释的模样,王魁更是怒火攻心,感觉自己的一片赤诚被狠狠踩在了脚下。
他大吼一声:“我才不跟你这种人为伍!”
随即,转身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张平懒得理会,对一旁的狗蛋吩咐道:“别管他,我们继续看地。”
两人很快便在不远处找到了一片虽有坡度、但土质尚可的地块,规划好了接下来的开垦区域。
待回到营地时,已是黄昏。
灶台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夏清荷正翘首以盼。
见张平回来,她立刻迎了上来,从怀里掏出早已备好的干净布巾,踮起脚尖,温柔地替他擦去额角的汗水。
“夫君辛苦了,快坐下歇歇,饭菜马上就好。”
她吐气如兰,眼波似水,那份柔情足以融化任何钢铁。
张平心中一暖,白日里的阴霾和算计,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了。
不远处,翠花正帮着夏清荷烧火,一双明亮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着张平和夏清荷之间那亲昵自然的互动,看得有些出神。
她的小脸上,映着火光,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不知在想些什么。
“姐,你看啥呢?脸都红了?”
狗蛋憨直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啊!”
翠花如梦初醒,像是被人抓住了小秘密,惊叫一声,小脸瞬间红到了耳根,羞得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狗蛋摸着后脑勺,满脸无辜。“俺……俺说错啥了?”
张平忍着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多言。
少年男女间那点朦胧的心思,说破了反而无趣。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夏清荷身上。
灶台的火光跳跃着,映在她光洁的额头,渡上了一层温暖的蜜色。
她似乎并未受那小插曲的影响,依旧专注地看着他,眼里的柔情几乎要化成水淌出来。
这乱世,人如飘萍,家似浮舟。
但只要回到这个小小的营地,看到这抹温柔的灯火,和灯下等候着他的人,张平那颗因算计和杀伐而变得坚硬的心,便会奇迹般地柔软下来。
两人住的,是营地里最好的一间泥坯房,也是张平亲手带着人垒起来的。
虽依旧简陋,却能遮风挡雨。
这些时日,夏清荷和翠花也成了营地里一道风景。
她们干不了开荒的重活,便负责分发每日的米饼,给汉子们烧水煮汤,细致地照顾着每一个人。
她们的存在,给这片只有汗水与尘土的荒地,注入了一丝家的暖意。
夜深,虫鸣四起。
房内,一盏豆大的油灯晕开一圈昏黄的光。
夏清荷端来一盆温水,拧干了粗布巾,细细地为张平擦拭着脸颊和双手。她的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
“夫君,今日去探地,可还顺利?”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
张平任由她施为,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闭着眼嗯了一声。
夏清荷的动作微微一顿,贝齿轻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开了口。
“夫君,我今日去镇上采买时,听人议论……官府有令,新开的荒地,十日之内必须种下庄稼,否则……就要收归官有。”
张平睁开眼,眸光深邃。
他当然知道这个规矩。
这是官府为了防止流民占地而不耕作的手段。
十天,对于那些还在用破烂农具,连种子都买不起的流民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道政令,名为鼓励开荒,实则不过是官府另一条敛财的毒计。
他伸手,握住夏清荷微凉的小手,将她揽入怀中,温言安抚。
“放心,我心里有数。种子的问题,明日我就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