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这阵仗吓得一个哆嗦,哪里还敢耍横,只能在一片唾骂声中,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这场风波,非但没有动摇张平建立的秩序,反而像一块试金石,让他的信誉愈发光亮。
“张平哥儿处事公道,赏罚分明!”
“跟着他干,心里踏实!”
这个消息,迅速在青牙山的底层社会传开。
城郊开荒的,不止张平一家。
本地的豪族王家和宋家,同样雇佣了大批流民。
但他们的法子却截然不同。
一个月工期,只给十来个铜板,饿不死,也别想吃饱。
干多干少一个样,卖力气的和磨洋工的,拿到手的钱分毫不差。
这种大锅饭,早就让许多人心里憋了一股气。
不患寡而患不均。
凭什么自己累死累活,那些偷奸耍滑之徒却能共享成果?
如今,一听说张平这边,按劳分配,多劳多得,赏罚严明,还不打骂下人。
那些在王家、宋家工地上受着窝囊气的汉子们,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当天下午,就有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集体辞了王家的工,带着自己的家伙什,浩浩荡荡地赶到了张平的荒地边。
他们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堂堂正正地站着,凭自己的力气,挣一口饱饭!
转眼,便是十日过去。
青牙山下的这片荒地,已然换了人间。
曾经的乱石荆棘、白骨茬子,被一块块新翻的黑土所取代。
放眼望去,竟有十数亩的规模,整整齐齐,像一块巨大的黑色棋盘,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份生机,却像一根根钢针,扎在宋家管事宋家轩的心口上。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宋家庄子的偏院里,宋家轩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矮凳,木凳翻滚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那条被张平用石子砸断的腿还打着夹板,稍微一动,便钻心地疼,可这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他心里的憋屈与愤怒。
不过十来天,他手底下雇来的散工,跑了将近一半!
剩下的人,也是人心惶惶,出工不出力。
庄子上今年要上缴的粮食本就吃紧,再这么下去,别说他这个管事,就是宋家老爷,恐怕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叫张平的穷酸秀才,此刻正在他的地盘上,享受着众人的拥戴!
“管事大人,管事大人息怒啊!”
一个瘦削的身影连滚带爬地跪了进来,正是前些天被张平当众赶走的马大力。
他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膝行到宋家轩面前,声音里满是讨好。
“小的有办法,有办法对付那个张平!”
宋家轩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气,端起手边的茶碗,轻轻撇着浮沫。
马大力见状,心头一紧,连忙抛出自己的筹码:“管事大人,那张平如此行事,完全是不把您,不把宋家放在眼里!他那不是开荒,他那是明晃晃地在山下另立山头,跟您抢人,抢地!这是在挖咱们宋家的根啊!”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宋家轩的脸色,言辞愈发恶毒:“此风断不可长!依小的看,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这青牙山下,到底是谁说了算!”
宋家轩终于放下茶碗,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记清脆的声响。
他那双阴鸷的眼睛,终于落在了马大力的身上。
“哦?给他点颜色?怎么给?”
马大力精神一振,以为自己的挑拨起了作用,急忙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他手底下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流民乞丐吗?咱们只需……”
“只需怎样?”
宋家轩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只需让你这种货色去他那儿闹事,然后被他三言两语就煽动所有人,把你像条狗一样赶出来?”
马大力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瞬间渗出密集的冷汗。
他没想到,自己那天的糗事,宋家轩竟知道得一清二楚!
宋家轩冷笑着,伸出那条没受伤的腿,用脚尖挑起马大力的下巴,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觉得那张平是个善茬?你那点龌龊心思,无非是想借我的手,替你出那口恶气。你配吗?”
“小……小的不敢!小的对管事大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马大力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
“忠心?”
宋家轩嗤笑一声,收回了脚,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随手扔在地上。
铜板叮叮当当地滚落在马大力面前。
“滚吧。以后有什么关于那边的消息,及时来报。这点钱,赏你的。”
马大力看着地上的铜板,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仿佛那不是几个铜板,而是救命的稻草。
他手忙脚乱地将钱揣进怀里,再次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谢管事大人!谢管事大人!”
看着马大力感恩戴德、屁滚尿流地退下,宋家轩脸上的讥讽才缓缓收敛,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冷。
借刀杀人?马大力这把刀太钝,也太蠢。
但他的话,却提醒了自己。
张平……这个穷秀才,的确是个心腹大患。
硬碰硬,自己已经吃过亏,看来,是时候用些别的法子,让他好好吃个大瘪了。
与此同时,张平也遇到了幸福的烦恼。
“张平哥儿,咱们脚下这片地,今天下午就能全部弄完!接下来,往哪儿开?”
一个憨厚的汉子,扛着锄头,满脸兴奋地跑来询问。
他身后,不少人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是初见时的麻木与绝望,而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和对张平全然的信任。
张平环顾四周,看着这片由无数汗水浇灌出的土地,心中也涌起一股豪情。
他确实没想到,这些人的潜力一旦被激发出来,效率会如此之高。
“大家别急,先让刘大壮在这边看着,我这就去探探路,找一块更好的地!”
他安抚下众人,随即招了招手。
“狗蛋,王魁,你们俩跟我走一趟。”
俩人立刻扔下手里的木棍跑了过来。
三人走出已经开垦的区域,眼前的景象便陡然一变。
张平他们最初选定的这块地,已经是这附近最平坦、土质最好的一块了。
而四周,大多是起伏的山丘和陡峭的坡地,上面怪石嶙峋,树根盘结,开垦的难度何止倍增。
狗蛋心思单纯,指着旁边一片面积差不多的山坡,瓮声瓮气地开口:“平哥,就这儿呗?看着也挺大。”
张平闻言,却摇了摇头,他停下脚步,耐心地教导着这个自己未来的班底。
“狗蛋,你看,这片地石头多,土层薄,清理起来要费的力气,可能是我们之前那片地的两三倍。如果我们还按照原来的规矩,干完一方地给一个饼,你觉得……大家心里会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