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荧光灯在凌晨三点格外刺眼,林昭推开门时,苏挽月正用钢笔尾端敲着桌面,金属撞击声像极了倒计时的秒针。
顾清欢抱着档案袋坐在长桌另一侧,发梢还沾着法医室消毒水的气味;阮星眠翘着腿窝在角落,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尾发亮,见他进来立刻把转着的钢笔一收,晃了晃手机:“林警官,迟到三分钟。”
“母亲的全息影像。”林昭没接话,将怀表轻轻按在投影仪上。
蓝光腾起的瞬间,苏挽月的钢笔“咔嗒”掉在桌上——二十年前的林母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她瞳孔骤缩,指节捏得发白。
顾清欢的手指无意识抚过颈间的银链,那是老法医临终前塞给她的,此刻链坠在掌心烫得慌。
阮星眠的笑僵在嘴角,她突然想起上周在档案馆翻到的旧报纸,头版照片里穿格子衬衫的女人,原来就是林昭的母亲。
“镜界的‘正义引导计划’。”林昭的声音比窗外的风还冷,“他们用功德值驯化宿主,以为我会成为提线木偶。”他攥紧怀表,表盖内侧的倒计时在掌心投下幽蓝的光,“但母亲留了最终协议,24小时后,他们的系统会触发自毁——前提是我们能在这之前摧毁中枢。”
阮星眠突然把一沓打印纸拍在桌上。
纸页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最上面那张标题是《海城市异常电力波动监测周报》。
“市中心废弃法院,近三天每晚十点到凌晨两点,电力消耗是正常值的三百倍。”她指尖点在地图上红圈处,眼尾上挑,“我托供电局的朋友查了,那栋楼十年前就断了主线路,现在用的是独立发电机——镜界的临时中枢,应该就在那儿。”
苏挽月抓起地图,指甲在红圈上压出折痕:“外围我来布控。特警队凌晨五点能到,我让老周带三组人守路口,便衣混进晨练的老头老太太里——”她突然顿住,摸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接通时声音陡然冷下来,“张局,紧急布控申请。”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模糊,但林昭看见苏挽月的下颌线绷紧了。
她盯着窗外的夜色笑了一声,那笑比冰碴子还凉:“您说别插手?可十七年前我爸被镜界诬陷成泄密者时,您也说过‘别插手’。”她“啪”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权限我自己挣。老周的人五点到,我现在去调防暴车。”
顾清欢突然按住林昭的手腕。
她的手因为长期接触福尔马林有些发皱,此刻却烫得惊人:“我查过近三年镜界相关案件的尸检报告,所有研究员的后颈都有蝴蝶状疤痕——”她翻开档案袋,抽出一沓照片,最上面那张是具焦黑的尸体,后颈的疤痕在验尸灯下泛着青灰,“他们植入了神经芯片,自毁程序可能和芯片绑定。你进去后……”
“我知道。”林昭摸出警徽,金属贴在掌心跳动,“清欢,帮我留份血样。如果我触发自毁,你得确认芯片型号。”
阮星眠突然跳起来,绕过桌子扯住他的警服下摆。
她平时总挂着的甜笑不见了,眼睛里像烧着团火:“老林,你记得上个月在巷子里救的那个卖花阿婆吗?她今天早上给我塞了束雏菊,说要谢‘穿警服的小菩萨’。”她吸了吸鼻子,把什么东西塞进他口袋,“这是微型摄像头,藏在袖扣里。要是……要是情况不对,我就带着全市记者冲进去。”
林昭摸了摸口袋里的袖扣,想起昨天阮星眠蹲在警局门口给他拍的照片,配文是《功德狂魔林警官又扶了位盲人过马路》。
他突然笑了,伸手揉乱她的发顶:“等结束了,请你喝老地方的碧潭飘雪。”
苏挽月已经抓起外套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回头,警帽檐压得低低的:“林昭,我在法院后巷等你。要是半小时没见你出来——”她没说完,摔门出去的动静震得投影仪都晃了晃。
顾清欢把档案袋推到他面前,里面除了尸检报告,还有包用保鲜袋装着的桂花糖:“这是陈叔临终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你小时候总偷他摊子上的糖。”她低头整理白大褂袖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小心陷阱。”
凌晨四点的风裹着潮气灌进领口。
林昭站在废弃法院的铁门前,门牌号上的红漆早被雨水冲得斑驳。
他摸出阮星眠给的袖扣,确认摄像头亮起小红点,然后按下“直觉强化”——耳边突然炸开无数声音:左后方三十米的灌木丛里有皮鞋摩擦地面的声响,正前方二楼窗户的玻璃映着冷白的光,那不是月光,是监控探头的补光灯。
他贴着墙根往左挪,鞋底碾过一片碎瓷片,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二楼的灯闪了闪,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
林昭屏住呼吸,看见两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从门里出来,其中一个对着对讲机说:“b区正常,c区——”
他借着阴影绕到侧门,门锁是老式的铜锁,却挂着最新款的电子密码器。
林昭摸出怀表,表盖上的金线突然亮起,密码器的数字屏“滋啦”一声,显示出一行乱码。
他推开门,霉味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走廊尽头的门缝里漏出幽蓝的光。
密室的门没锁。
林昭推开门时,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坐在转椅上,电脑屏幕映得他脸色发青。
他转头时,后颈的蝴蝶疤痕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和顾清欢给的照片里一模一样。
“07号实验体。”男人笑了,指节敲了敲键盘,“我们等你很久了。你以为在反抗?你每一次扶老人、破案子,都是在给系统充能。最终协议不是你母亲的后手,是我们的——”
林昭没等他说完。
他扯出怀表,按下背面的暗扣,淡金色的光从表盖缝隙里涌出来,像根细链子缠住男人的手腕。
男人的笑容僵住了,他试图去抓键盘上的红色按钮,却被林昭用“记忆回溯”定在原地——画面在他眼前闪回:三天前,男人在实验室调试芯片,电脑上的文档标题是《07号行为模式分析报告》;七天前,他往林昭常去的早餐摊面粉里加了镇定剂;十七年前,他站在审讯室门口,看着林母被戴上手铐。
“够了。”林昭的声音在发抖,他按下怀表的“灵魂净化”,金光突然暴涨。
男人的尖叫刺穿耳膜,他抓着后颈的疤痕倒在地上,电脑屏幕开始疯狂闪烁:“自毁程序启动……10、9、8——”
林昭扑到电脑前,用“刑侦专精”快速敲击键盘。
他想起第一次兑换这个技能时,系统提示的暖流从指尖涌到大脑;想起苏挽月在结案报告上签字时,抬眼望他的那抹淡笑;想起阮星眠把他的善举写成报道时,笔尖在纸上沙沙的响。
这些画面串成密码,他输入最后一个字母时,屏幕“滋啦”一声黑屏了。
男人瘫在地上,盯着天花板喃喃:“他们不会罢休的……镜界的意志,早就渗透进这座城市的每一寸——”
“那就再来一次。”林昭扯下他后颈的芯片,放进证物袋。
怀表在掌心发烫,倒计时跳到00:00:01时,“叮”的一声归零了。
晨光从破碎的窗户漏进来,林昭走出法院时,后巷停着辆黑色的防暴车。
苏挽月靠在车门上,警帽拿在手里,发梢被风吹得乱翘。
她看见他,把手里的热豆浆扔过来:“顾清欢说你胃不好,老周买的。”
阮星眠从车后座探出头,举着相机咔嚓一声:“林警官,新一期头版预定——《镜界覆灭夜,英雄凌晨四点的早餐》。”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消息,“供电局说法院的电力波动消失了。”
林昭接过豆浆,热气模糊了眼镜片。
他回头看向废墟,阳光正漫过坍塌的钟楼,碎玻璃在瓦砾堆里闪着光。
他蹲下身,捡起块带纹路的碎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瞳孔深处突然闪过一抹金光——像极了记忆里那只乌鸦的眼睛。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他对着碎玻璃轻声说。
风掀起他的警服衣角,怀表从内袋滑出半寸,表盖上的金线在晨光里流转,织成一张细细的网。
远处传来晨钟,第一班早高峰的公交车从路口驶过,载着睡眼惺忪的上班族。
林昭把碎玻璃装进口袋,跟着苏挽月往防暴车走。
阮星眠的相机还在咔嚓作响,顾清欢从车后备厢搬出医疗箱,一边拆棉签一边说:“你手在抖,擦伤要处理。”
晨光里,没人注意到林昭口袋里的碎玻璃,正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
倒影里的那抹金光,又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