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瞳孔在虚空中剧烈收缩。
数据流在他四周翻涌成暗紫色的雾，对面男人的笑容像把生锈的刀，精准剖开他十二年来刻意封存的记忆——那个穿着白大褂、在候审室拍母亲肩膀的男人，此刻正用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说出让他血液结冰的话。
\"备用模板？\"他的声音发涩，喉结滚动时尝到铁锈味。
十二岁的自己突然撞进意识：那时他扒着警局铁门，看母亲被押走前回头笑，而白大褂男人就站在阴影里，袖口沾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
原来不是\"偶遇\"，是\"监斩\"。
管理员的指尖划过空气，数据流凝成全息屏。
林昭看见自己的人生被拆解得支离破碎：十七岁报考警校时在志愿表前犹豫的十分钟，被标注为\"情绪波动临界点\"；入职刑侦支队第一天故意撞翻苏挽月的咖啡杯，备注是\"伪装松弛度测试\"；甚至上周在巷口扶起摔倒的老太太时，系统面板弹出的\"+50功德\"提示，都被记录成\"道德阈值验证成功\"。
\"你以为每一次选择都是自主？\"管理员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林昭的神经，\"从你母亲的实验日志被篡改那天起，镜界就在编织你的命运。
她的'消失'，你的仇恨，甚至这具和我高度相似的基因模板......\"他指节叩了叩自己太阳穴，红光在眼底明灭，\"都是为了让你成为最完美的引导者。\"
林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强迫思维在混乱中抽丝剥茧：顾清欢说过暗蚀的监控程序会捕捉思维模式，所以此刻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被利用。
他垂下眼，让刘海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声音却故意带上玩世不恭的调调：\"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按你这说法，我现在站在这儿拆你家数据库，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管理员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
全息屏上的人生轨迹图突然出现裂痕，像被石子击中的湖面。
林昭看见自己昨天在法医室替顾清欢挡下掉落的解剖刀那一幕，原本标注的\"工具人保护机制触发\"，此刻正渗出金色的光——那是功德系统的能量，在数据层烧出一个个小洞。
现实中的法医中心，顾清欢的指尖在脑波监测仪上猛地顿住。
仪器屏幕上，林昭的脑波曲线本是暗蚀特有的锯齿状，此刻却突然绽放出金色涟漪。
她压在操作台上的指节泛白，连实验服袖口沾到的福尔马林味道都顾不得，盯着系统面板上突然亮起的提示：\"功德系统检测到宿主危机，启动自我修复程序——灵魂净化·终阶·觉醒形态解锁条件达成。\"
\"他......他回来了。\"她轻声呢喃，尾音发颤。
三天前林昭强行连接暗蚀数据库时，系统被对方的防御程序重创，面板一度变成灰白。
此刻那些曾被封印的技能图标正从深金色雾气中浮起，\"记忆回溯\"的光晕里甚至能看见细小的星芒跳动。
她抓起桌上的通讯器，却在按下发送键前顿住——林昭说过，最危险的时刻往往是对手放松警惕的瞬间。
虚空中，林昭突然感到后颈发烫。
那是功德系统启动的征兆，像有团温热的岩浆顺着脊椎往上涌。
他想起顾清欢昨天在解剖室说的话：\"系统本质是你的善意具象化，所以当你真正为了守护重要的人时......\"话音未落，他的意识里炸开一声清越的钟鸣。
金色光芒从他眉心迸发。
数据流组成的街道开始崩解，那些原本漂浮的加密文件像被风吹散的纸页，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核心代码。
管理员的白大褂被气浪掀起，他终于褪去从容，厉声喝道：\"你不可能突破镜界的防护！
引导者-7的基因锁......\"
\"引导者？\"林昭抬头，眼底映着金光，\"我妈在实验日志里写过，所谓引导者，不过是暗蚀用异能者基因改造的傀儡。\"他摊开手，掌心里悬浮着刚下载完成的\"林淑兰实验日志\"，纸张边缘还带着焦痕，\"她早发现了认知进化计划的真相——用记忆篡改和精神控制，把普通人变成任你们操控的提线木偶。
而她，是唯一一个能破解你们脑波干扰的人。\"
管理员的脸开始扭曲，皮肤下浮现出蛇形的血管纹路。
他扑过来时，林昭看见他后颈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淡褐色胎记——那是母亲说过\"昭昭最特别的标记\"。
原来不是巧合，是基因复制的证据。
\"所以你们杀了她，\"林昭的声音突然低沉，像压着块烧红的铁，\"伪造她杀害同事的现场，用记忆篡改让所有目击者改口。
但你们没想到，她把实验日志藏进了暗蚀的数据库，等着她的儿子来取。\"
金色光浪在他周身形成漩涡。
功德系统的面板彻底苏醒，\"灵魂净化·终阶\"的图标燃烧着太阳般的光芒。
林昭能清晰感知到那些被暗蚀同化的意识体——菜市场总多找他零钱的阿婆，学校总给他留热饭的宿管阿姨，甚至上周在巷口被他扶起的老太太——他们被困在数据层的各个角落，像被蛛网黏住的萤火虫。
\"该醒了。\"他轻声说。
金光如潮涌过整个虚拟空间。
管理员的嘶吼被淹没在碎裂声里，他的身体开始分解成蓝色数据流，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恐惧，最后化作一声尖锐的电子杂音。
那些被困的意识体身上的枷锁纷纷断裂，阿婆的声音带着哭腔：\"昭昭，我就说我没拿邻居家的镯子......\"宿管阿姨的影像扑过来，却穿过林昭的身体，消散在金光里。
林昭握紧实验日志，能感觉到纸张的温度透过意识传来。
母亲的字迹在眼前清晰浮现：\"昭昭，如果有天你看到这页，记住妈妈从未后悔阻止他们。
你要像太阳，照破所有阴影。\"
虚拟空间开始崩塌。
玻璃档案馆的穹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数据流组成的霓虹灯管最后一次亮起，在林昭脸上投下斑驳的光。
他听见管理员最后的尖叫：\"你破坏不了镜界！
真正的......\"
话音戛然而止。
林昭眼前一黑，再睁眼时，是法医室熟悉的消毒水味。
顾清欢的脸在上方模糊又清晰，她的发梢沾着汗，实验服领口的扣子崩开一颗——显然是刚才冲过来时太急。
\"林昭？\"她的手悬在他脸颊前，不敢触碰，\"能听见我说话吗？\"
林昭张了张嘴，喉咙像塞着碎玻璃。
他盯着顾清欢身后墙上的电子钟——他在虚拟空间里不过半小时，现实中却已经过了三天。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金线。
\"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滚烫的笃定，\"他是......\"
话音未落，刑侦支队的警报声突然在走廊炸响。
顾清欢猛地转头，透过玻璃墙看见苏挽月正带着一队刑警冲过来，她的警服沾着泥点，枪套半开——显然是接到消息后从案发现场直接赶过来的。
林昭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触到枕头下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实验日志的纸质副本，顾清欢在他连接时同步下载的。
阳光透过纸张，照出里面夹着的半张旧照片——是母亲二十岁时的笑脸，背后隐约能看见\"暗蚀生物实验室\"的招牌。
他闭上眼，又睁开。眼底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