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一缕月光透过林昭办公室的百叶窗缝隙，在他搭在抽屉把手上的指关节上投下如蛛网般的阴影。
走廊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听到了苏挽月警靴后跟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这声音比平时重了两成，是突击行动后刻意压抑的疲惫。
“沈无涯跑了，但截获了他终端的核心碎片。”苏挽月推开门，警服领口的风纪扣松开了两颗，发梢还沾着码头的咸湿水汽。
她把证物袋拍在桌上，金属封口刚刚撕开，“技术科说里面有加密意识流数据，可能与镜界有关联。”
林昭没有回应，目光落在她沾着草屑的肩章上——那是刚才从集装箱顶跳下时蹭上的。
他拿出顾清欢塞给他的润喉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腻的薄荷味在舌尖炸开，像一根细针戳破了喉间的紧绷感。
“我需要你们帮忙。”他突然开口，指节轻叩着证物袋里泛着蓝光的碎片，“镜界的核心不止一个。”
苏挽月的瞳孔一缩，警帽帽檐在她的眉骨上投下阴影：“你又想玩意识潜入？上次在镜界边缘差点被同化的事忘了？”
“没忘。”林昭扯了扯领带，喉结滚动了一下，“但这次有锚点。”他打开电脑，调出从碎片里提取的频率图谱，绿色的波形像蛇信子一样在屏幕上游走，“顾清欢，能帮我找一具被暗蚀同化过的遗体吗？”
实验室里的消毒水味比平时更浓。
顾清欢摘下橡胶手套时，指腹上还沾着淡褐色的组织液——那是从冷冻柜里取出的第7具遗体，胸腔里的暗蚀结晶泛着幽蓝的光。
她抬头时，护目镜在鼻梁上压出两道红印：“这具法医的意识被同化了三个月，残留的精神波动与镜界频率吻合。”
“够了。”林昭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顾清欢昨夜给他扎的静脉留置针，“用她做锚点，我进去。”
“不行。”苏挽月突然按住操作台，金属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现在功德值刚过万，高阶技能只能压制异能十分钟。镜界深层的同化速度是边缘的三倍。”
“所以需要你在外部监控。”林昭把终端绑在手臂上，屏幕亮起时，功德面板上的数字随着心跳微微颤动，“顾清欢负责维持锚点的生物电，苏队用特勤队的脑波仪同步我的意识波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紧绷的下颌线，“如果三十分钟后我没出来——”
“炸掉锚点。”顾清欢突然插话。
她摘下护目镜，眼尾的泪痣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更淡，“被暗蚀同化过的遗体自毁时会释放反向波，能把你的意识震回本体。”
林昭的手指在操作台上轻轻敲了三下——这是他们三人查案时约定的“确认”暗号。
苏挽月盯着他手腕上的留置针，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转身调出脑波仪参数：“开始吧。”
意识坠入黑暗的瞬间，林昭听到顾清欢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心率112，脑波β波异常活跃……”接着是苏挽月的低声咒骂：“他妈的，这波动比上次强一倍！”
再次睁开眼时，他站在一座青铜铸就的神殿里。
穹顶高得望不到顶，无数半透明的残念像水母一样漂浮着——有穿警服的、穿白大褂的、拿着教鞭的，他们的脸都模糊成了光斑，但靠近神殿中央时就被抽走色彩，融入那团旋转的黑雾中。
“林昭，你终于来了。”
声音像浸在蜂蜜里的锈铁，从黑雾深处弥漫出来。
林昭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是母亲的声音，但尾音带着机械的嗡鸣声。
黑雾凝聚成一个身影，确实是母亲的模样：蓝色布衫洗得发白，发梢沾着他儿时总爱揪的碎草屑，可眼睛里没有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你母亲的理想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黑雾裹挟着“母亲”靠近，指尖掠过林昭的脸颊，冷得像停尸房的金属托盘，“而我们正在以更高效的方式实现它。”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七岁那年的暴雨夜，母亲蹲在派出所门口给他擦头发，说“昭儿要记住，真相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你不拔开泥，它永远开不了花”。
此刻这张熟悉的脸说出“高效”二字，比沈无涯的异能攻击更让他心悸。
“妈，不是这样的……”他声音颤抖，伸手去触碰那团黑雾，指尖却像戳进了水里，荡起一圈圈浑浊的涟漪。
“你无法靠情感唤醒她。”
清冷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林昭抬头，看见廊柱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灰袍的身影，面容模糊得像被水洗过的老照片——是意识守卫者A。
对方抬手，指尖点在林昭的眉心，一段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暴雨夜的派出所，母亲攥着他的手撞开调解室的门，桌上摆着被篡改的笔录；小学六年级，他在图书馆查阅案宗，管理员奶奶偷偷塞给他半块月饼，说“你妈是个好警察”；去年清明，他在母亲坟前说“我会找到真相”，风把纸灰吹进了他的眼睛……
“这些，才是她的理念。”守卫者A的声音轻柔了些，“证明它们仍能独立存在，她才能从理念核心里剥离出来。”
林昭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功德面板在视网膜上灼烧，“信念共鸣·终极唤醒”的图标正发出刺目的金光。
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涌进喉咙——痛觉能让意识更清晰。
当他调动功德值的瞬间，神殿里的残念突然剧烈震颤，那些穿警服的光斑开始凝聚成具体的面容：是被暗蚀灭口的老刑警张叔，是为保护证人被撞成植物人的小周，是……顾清欢的师父，那位总在解剖室哼唱越剧的老法医。
“看，他们从未消失。”林昭喘着气，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拽千斤重的铁链，“真相不是数据，是人们心中记住的光。”
黑雾突然发出尖啸。
林昭看见“母亲”的身影开始碎裂，露出里面蜷缩着的更小的光团——那才是真正的残念，正虚弱地朝他伸出手。
他刚要扑过去，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检测到同化波动，意识守卫者A已叛变！”
他猛然回头。
灰袍身影的面容正在融化，露出下面无数张扭曲的脸——是被暗蚀同化的受害者们。
守卫者A的指尖凝聚起黑雾，朝他的心口刺来：“你以为你是来救她的？”
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的刹那，林昭看见“母亲”的残念光团突然亮了起来。
她的嘴型分明在说：“昭儿，抓住我的手……”
而在意识神殿的最深处，一团更浓的黑雾里，响起理念核心的低语：“其实，你也快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