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伸。
车身横甩产生的G值像一只无形巨手,死死地将林逸风压在座椅上。视野里,赛道外侧那红白相间的轮胎护墙,正以一种毁灭性的姿态扑面而来。雨点疯狂地敲打着头盔镜片,与赛车失控的尖啸混杂在一起,构成了围场里最令人心悸的交响。
法拉利维修间的监视器前,弗雷德里克·瓦塞尔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双眼死死盯着屏幕,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首席工程师马蒂亚·比诺托下意识地抓住了桌角。
“No…No…No!”罗伯托·奇亚帕的吼声在通讯频道里撕裂开来,充满了绝望。
然而,在极致的混乱中,林逸风的驾驶舱内却是一片死寂。
没有惊慌失措的呼喊,没有徒劳的猛打方向盘。他的双手仿佛与方向盘融为一体,以一种肉眼难以分辨的频率和幅度,进行着毫米级的修正。
反打!
不是一次粗暴的扭转,而是一连串快如闪电的、精确到极致的微调。
右脚同时在油门踏板上轻盈地点动,不是为了加速,而是为了引导那暴虐的气流。利用赛车底部和尾翼产生的“内洗”效应,像一位驯兽师,用最轻柔却最不容置疑的指令,安抚着这台濒临狂暴的红色猛兽。
几乎失控的SF90车尾,那致命的摆动幅度,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被硬生生拽了回来!
赛车在赛道上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黑色弧线,车头堪堪擦着护墙的边缘滑过,四条轮胎重新咬住了地面!
全场观众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电视转播立刻切出了这个神级救车的慢镜头回放,一遍,又一遍。瓦塞尔双腿一软,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救……救回来了!我的上帝!”奇亚帕在tR里尖叫。
驾驶舱内,林逸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方向盘上的液晶屏显示,这次救车让他损失了宝贵的0.3秒。
时间,只剩下最后一个计时段。
他没有放弃。
在救车完成的瞬间,他的右脚便已将油门踩到了底。引擎的轰鸣再次攀升至极限,穿透雨幕。他像一个冷酷的刽子手,将轮胎、刹车、以及自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压榨到了崩溃的边缘。
斯塔沃洛弯,晚进站,极限切弯。
布兰奇蒙弯,全油门通过,毫不退缩。
最后的“巴士站”减速弯,赛车几乎是以漂移的姿态甩了进去,又在出弯时精准地控制住了路线。
冲线!
维修区墙上,巨大的计时屏幕上数字疯狂跳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于此。
林逸风的名字,猛地从第七位向上窜升!
第一!
【LIN Y. - 1:41.562】
杆位!
比刚刚做出最快圈的汉密尔顿,快了0.113秒!
法拉利的维修间在死寂了零点五秒后,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技师们疯狂地拥抱在一起,扳手和工具散落一地。瓦塞尔跳起来,挥舞着拳头,脸上的皱纹里写满了狂喜。
但狂欢还未达到顶峰,另一个惊喜接踵而至。
就在林逸风的名字跳到榜首的几秒后,夏尔·勒克莱尔的赛车也咆哮着冲过了终点线!
屏幕上,他的名字紧随其后,跳到了第二位!
法拉利,包揽头排!
“p2!p2夏尔!干得漂亮!”勒克莱尔的比赛工程师西蒙·里德的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Yes! Yes! I did it! Grazie, ragazzi! Grazie a tutti!(我做到了!谢谢,伙计们!谢谢所有人!)”勒克莱尔的无线电里,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哽咽。他做到了,在最艰难的雨战中,他证明了自己。
***
周日,正赛。
斯帕的天空一碧如洗,前一天的阴霾仿佛从未出现过。阿登森林环抱的赛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发车格上,两台红色的法拉利赛车并列在前,像两柄出鞘的利剑。
林逸风坐在车里,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五盏红灯。他伸出戴着手套的右手,在方向盘中心的跃马队徽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了三下。
瓦塞尔走到两台赛车中间,分别俯身对两位车手说话。他的表情严肃,没有了排位赛后的狂喜,只强调了一件事。
“带回一二,为了车队。”
五盏红灯,依次亮起,然后同时熄灭!
林逸风的起步堪称完美,赛车像炮弹一样弹射出去,稳稳地守住了通向一号弯——拉苏斯发夹弯的领先位置。他身后的勒克莱尔同样表现出色,干净利落地卡住了内线,将身后的汉密尔顿死死挡在身后。
比赛开始,SF90-b赛车在夏休期升级后的真正实力,在干地上展露无遗。它不仅快,而且稳得可怕。
汉密尔顿的梅赛德斯赛车就像一头紧追不舍的银色猎豹,一次次在凯梅尔直道上利用dRS逼近,车迷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每一次,林逸风都能凭借着更晚的刹车点和更完美的出弯路线,在进入下一个弯道前,将优势重新建立起来。
他的轮胎管理更是如同教科书般精准,每一圈的衰减都控制在团队预估的最佳范围内。一次进站,行云流水,出来后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领先。
比赛进入后半段。
勒克莱尔的圈速,开始悄然发生变化。他连续几圈都比林逸风稍快零点一到零点二秒,将两人的差距从3秒缩小到了1.5秒以内。
“我的速度更快,”勒克莱尔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可以……可以尝试进攻吗?”
法拉利p房里,首席策略师赵思宁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拿起通话器,语气不容置疑,像冰一样冷硬。
“保持位置,夏尔。确保一二带回。”
无线电那头沉默了片刻。
“copy.”
一个单词,宣告了战斗的结束。
接下来的几圈,勒克莱尔的圈速慢了下来,与林逸风的差距重新被稳定在2秒左右。
最后一圈,林逸风平稳地驾驶着赛车冲过终点线。
方格旗挥动。
他赢得了比利时大奖赛的冠军。勒克莱尔第二个冲线。
法拉利在斯帕,以一种近乎统治的姿态,宣告了王者的回归。
车队陷入了比昨天更加疯狂的庆祝。引擎的轰鸣声尚未散去,维修区里已经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林逸风跳出赛车,摘下头盔,在接受了车队成员的祝贺后,他走向了同样刚刚下车的勒克莱尔。
他张开双臂,用力地拥抱住了自己的队友。
“干得漂亮,夏尔!我们做到了!”
“我们做到了。”勒克莱尔回应着,也拍了拍他的后背。
但在拥抱的那一刻,林逸风敏锐地感觉到,勒克莱尔的身体有些僵硬。那不是赛后疲惫的松弛,而是一种带着细微抗拒的紧绷。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镁光灯闪成一片。
冠亚军的奖杯摆在桌上,闪闪发光。
一个记者将问题抛给了勒克莱尔。
“夏尔,恭喜你拿到亚军。在比赛的第二赛段,你的速度似乎比Ethan更快,你是否觉得自己的速度更快,却被车队指令限制了?”
问题很尖锐,瞬间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林逸风的余光瞥向身边的队友。
勒克莱尔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面前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平静地喝了一口水。整个过程,他都巧妙地避开了林逸风投来的目光。
放下水瓶后,他转向提问的记者,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笑容。
一个让人捉摸不透,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