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利车队内部的议论,像是马拉内罗初冬的风,带着凉意。林逸风却置若罔闻。他脑海中,赵思宁的名字泛起涟漪。这个名字,多年前就与母亲苏韵的冤案隐约相连。一个能为母亲提供关键数据,被彼得·温莎称为“沉默刺客”的女人,绝非寻常。
“首席策略系统架构师……”林逸风轻抚手机屏幕,指尖划过赵思宁的履历。她像一个隐匿在数据深处的幽灵,不动声色地重构法拉利这艘巨舰的航向。
几天后,法拉利总部实验室。这里是车队最神秘的核心区域。赵思宁没有出现在喧嚣的指挥中心。她带领一支全新团队,在这片安静高效的天地里,搭建着她口中的“赛道生态智能分析系统”。
林逸风被比诺托叫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赵思宁身着简洁的灰色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清冷的目光穿梭于数块巨大的屏幕。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曲线、图表和代码,仿佛是另一个维度的赛道。
她递给比诺托几份报告,言语不多。
“这是我们对银石赛道轮胎衰退模式的最新分析。”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某些竞争对手,在特定弯角和圈数后,轮胎内侧磨损会呈现非线性加速。传统模型很难捕捉。”
比诺托接过报告,眉头紧锁。银石是轮胎管理的关键赛道,他从未听过如此具体的“非线性加速”模式。赵思宁随即调出模拟器数据,将预测曲线与实际比赛数据比对。那两条几乎完全重合的曲线,让比诺托瞳孔骤缩。
“这……怎么可能?”他喃喃。
这份报告不仅精准预测了对手的轮胎劣势,甚至给出了一套通过调整进站窗口和驾驶风格来利用这种衰退的策略。惊艳,这是比诺托脑海中唯一的词汇。他看向赵思宁,眼神从疑惑转为深思。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赵思宁正用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回应着外界的质疑。
不久,林逸风接到赵思宁的邀请,参与新系统的模拟测试。他坐进模拟器,手握方向盘,一股熟悉又新奇的感觉席卷全身。
“Ethan,现在你将按照系统指令驾驶。”赵思宁的声音从耳机传来,清冷专业。
模拟器屏幕上,银石赛道以超高分辨率展开。第一圈,系统提示他调整刹车点,建议更激进的进弯,甚至给出出弯时轮胎负载的细微调整。林逸风起初迟疑,这些建议与他以往的经验,甚至与舒马赫幻影的某些指导都有微妙差异。但当他尝试执行时,赛车在弯中的姿态,轮胎抓地力的反馈,都变得异常完美。他能“看见”数据在眼前流动,系统仿佛在他脑海中绘制出一条无形的“金线”,指引他最大限度压榨赛车性能。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尝试挑战极限时,系统会提前0.3秒发出预警,提醒即将发生的转向不足或过度。这种预判能力,简直是活生生的“看得见的金手指”。
“这……这和幻影导师的指引,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林逸风在心里惊呼。舒马赫幻影的指导,更多是经验、直觉和战术视野的融合,而赵思宁的系统,则是将这些直觉和经验,拆解成了极致精确的数据流和预判模型。两者在本质上殊途同归,都指向了赛道上的最优解。
他开始尝试一些高难度操作,比如在高速弯中刻意制造轻微滑动来清洁轮胎表面,或者在出弯瞬间调整油门深度以节省燃油。系统每次都能给出近乎完美的反馈和优化建议。
“系统预测你在第12圈,左前胎会有0.02bar的异常升压,建议在第11圈出弯时,利用路肩进行一次轻微的压力释放。”赵思宁的声音再次响起。林逸风按照指令操作,果然,轮胎压力曲线在屏幕上平稳如常。
模拟测试结束,林逸风摘下头盔,脸颊微红,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看向赵思宁,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和认可。
“Nina,您的系统……简直是鬼斧神工!”他由衷赞叹,甚至带着一丝平时只会在私下流露的“中二”热血,“它就像是为我的引擎咆哮,量身定制的最精准导航!”
他随即向比诺托汇报了模拟器中的惊人表现。比诺托看着林逸风提交的模拟圈速数据,以及他眼中那份从未有过的笃定,对赵思宁的信任度瞬间飙升。能让“计算器”林逸风都如此推崇,这个系统,绝非儿戏。
然而,法拉利内部的暗流并未因此平息。现任策略组负责人,一个在车队浸淫多年的意大利老派工程师,对赵思宁的到来如坐针毡。他感到权力被架空,长久形成的权威受到挑战。
“一个‘气象员’,能比我们这些在围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更懂策略?”他私下向其他工程师散布谣言,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蔑,“她的系统不过是堆砌数据,缺乏实战经验和对车手心理的理解。”
一次例会,赵思宁提出一套基于新系统生成的轮胎管理方案。那位负责人阴阳怪气开口:“赵女士的理论固然精妙,但赛车是运动,不是冷冰冰的数学题。那些所谓‘异常衰退模式’,在瞬息万变的赛道上,恐怕只是纸上谈兵吧?”
赵思宁始终保持平静。她不发一语。数据,就是她的回应。
接下来的内部例会,她再次展现了令人震撼的预测能力。
“各位,拿墨西哥大奖赛举例,我的系统分析出了一些潜在的‘陷阱’。”赵思宁清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比诺托身上。她调出一张三维立体的墨西哥赛道图。图上,某些弯角被标记成醒目的红色。
“墨西哥城的海拔高度,对引擎性能和轮胎热管理有着微妙而持续的影响。系统预测,在第10、11号弯角,由于高海拔导致空气密度降低和引擎散热效率下降,结合赛道特殊的沥青摩擦系数,赛车在连续高速通过后,右前胎胎压会在第15圈到第20圈之间,出现平均0.15bar的异常升高,极易造成转向过度。”
她话音刚落,全场哗然。胎压异常升高,在F1里是致命隐患。她随即展示了不同气压和温度下,墨西哥赛道轮胎衰减的动态曲线,每一条曲线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我们建议在排位赛中,尝试在特定圈数后,利用一次轻微的赛道边缘颠簸,进行胎压的微调,并通过软件算法,实时监控并修正胎压。”她提出应对方案,语气笃定。
那位策略组负责人脸色煞白,他想反驳,却发现赵思宁给出的数据详尽到让他无从辩驳。那些精确的曲线,那些微小的胎压变化,都是他从未关注,也无法捕捉到的细节。她的预测,就像手术刀般精准,直指要害。
林逸风坐在会议室里,看着赵思宁平静而自信的侧脸,心底的期待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看向赵思宁,嘴唇微动:“变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