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歇后的暖意只持续了短短半日,便被一种令人窒息的闷热取代。
天空不再是极寒时的铅灰,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病态的土黄色。
空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胸口,带着难以言喻的湿黏。
风华苑内,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被新的不安取代。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煳味和劣质防锈油混合的气息。
人们默默地搬运着尸体,清理着被爆炸和燃烧瓶蹂躏过的战场,眼神空洞,动作机械。
7栋指挥室内,石川站在战术板前,目光扫过围拢的核心成员——陈伟铜、张振国、刘雯卿、李满仓、赵铁柱、吴昊、沈良春、白舒。
“暖意反常,低气压形成,这不是好事。”
石川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幽城地上入口的掩体改造,必须抢在一切之前完成!沈良春,工程进度如何?”
沈良春额角还带着搬运物资蹭上的灰痕,立刻挺直腰板:
“团长,昼夜不停,c140速干水泥和钢筋正全速浇筑!主体框架已经起来,正在加固内部支撑和加厚墙体。”
“七十二小时……我们争取六十小时内完成主体封顶和初步气密测试。”
“不够!”石川斩钉截铁,“压缩到四十八小时,把预备连所有能动的人手,全部压上去!告诉他们,这不是修房子,是抢命!”
“是!”沈良春重重点头,眼中是豁出去的狠劲。
石川不再多言,拿起吴昊递过来的战术平板,手指划过屏幕。
几张令人极度不适的照片瞬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冷藏柜里福尔马林液中,布满黑色扭曲血管的肉块、畸变肿胀的不成样子的器官、指骨粗大指甲乌黑的半截手掌……
接着是周有全初步破译的、沾满污迹的神教文件残片投影:
【第37批“活体输送”至“天佑”侧翼3号接收点……】
【“净化”失败品处理:样本提取后,残躯投入圣坛祭炼……】
【真神启示:异端血肉终将化为“不需呼吸者”之基石……】
寒意瞬间攫住了指挥室内的每一个人,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刘雯卿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脸色煞白。
李满仓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泵站深处那地狱般的景象再次冲击着他的神经。
陈伟铜眼神锐利,死死盯着那些文字。
“蒋天明没有危言耸听。”石川的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
“‘天佑’基地,正进行灭绝人性的生物实验。他们的目标,就是制造‘不需要呼吸’的怪物!”
“氧气神教,就是他们伸在外面的爪牙,负责蛊惑人心、搜刮人口,把活生生的人变成实验台上的‘材料’和‘失败品’!”
“畜生!”
赵铁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头青筋暴起。
张振国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颤,声音嘶哑:“活体输送……不需要呼吸……那我们辛苦打造的地下基地,隔绝氧气……岂不是……”
他不敢再说下去,巨大的恐惧如潮水淹没了他。
“没错。”石川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震惊、愤怒、恐惧交织的脸。
“我们的敌人,可能远比想象的更诡异,更可怕,但怕没有用!”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沉闷的巨响,将所有人的心神强行拉回:“现在,我命令!”
“第一,幽城入口掩体,四十八小时内必须完工!沈良春,不惜一切代价!工程机械满负荷,人手轮班,用命去填也要填出来!”
“第二,内城所有非战斗人员、非必要技术人员,从此刻起,由白舒、刘雯卿负责,立刻分批向幽城地下主体转移!”
“老人、孩子、伤员优先。转移过程保持最高警戒,身份反复核查,防止神教残余或天佑探子混入!”
“第三,把内城防御等级提到最高!赵铁柱,巡逻密度加倍,岗哨火力点重新布设!”
“对任何可疑迹象,包括但不限于煽动、窥探、异常聚集……零容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确保转移通道绝对安全!”
“第四,陈伟铜、李满仓、吴昊!侦察连、步兵连主力,就地休整,但枪不离手!”
“做好随时应对地面突发袭击或掩护转移车队的准备!我们要抢时间,更要守住这最后的地面据点!”
“是!”整齐划一的低吼在指挥室内炸响。
时间在争分夺秒的压抑中流逝。
风华苑内城如同绷紧的弓弦,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不安。
幽城入口方向,机械的轰鸣昼夜不息,巨大的混凝土拱形结构在无数人力与机械的疯狂浇筑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4月1日,正午。
悬挂在指挥室墙上的小型环境监测仪,尖锐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猩红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触目惊心——【大气含氧量:10.02%】!
“呃啊……”
指挥室内,一个正搬运文件的年轻小伙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涨得紫红,身体摇晃着软倒下去,手中的纸张雪花般散落一地。
“小张!”旁边的钱斌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几乎同时,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剧烈呛咳和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石川一步抢到监测仪前,盯着那刺目的红色数字,眼神瞬间结冰。
他抓起通讯器,声音透过内城广播,冷静且清晰:
“全体注意!氧气浓度骤降,非战斗人员立刻佩戴简易呼吸罩!所有岗位,按预案执行!重复,按最高缺氧预案执行!保持镇定!”
命令下达,预备连成员快速分发着简陋的过滤呼吸面罩,人们手忙脚乱地扣在脸上。
但每一次吸气仍然无比艰难,窒息般的憋闷感并未减轻多少,毕竟面罩主要功能是过滤沙尘,对缺氧效果有限。
人们胸口仿佛压着巨石,眼前阵阵发黑。
天空的异变更令人心悸。
浑浊的土黄色彻底转变为一种诡异、黏稠的青绿,如同倒扣的腐烂铜盆。
狂风毫无征兆地平地而起,卷起漫天沙尘。
细小的碎石被风裹胁着,噼啪抽打在建筑和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