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冒泡泡啦!冒白烟啦!”泉儿拍着小手,指着盖碗兴奋地大叫,小脸上满是发现新大陆的惊奇和得意。
夏紫月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眼前的景象,与她现代知识储备中关于硝石(硝酸钾)遇水剧烈吸热并释放气体、甚至伴随微弱“嘶”声的化学反应特征瞬间完美重叠!
不是相似!不是巧合!这就是硝石!纯度极高的天然硝石矿!那层“白毛”,正是析出的、更易潮解的硝酸钾晶体!
白日里急报上所有的线索碎片——灰白色矿脉、表面白霜、鹰愁涧……还有此刻窗外北方天际那抹不祥的、久久不散的血色光晕——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串联贯通!一个清晰的结论在她脑中轰然炸开:狼鹫部劫走的硝石,根本来不及运远!他们必定是就近藏匿!鹰愁涧附近地形复杂,沟壑纵横,能大量藏匿矿石而不露明显痕迹的地点……唯有那些废弃已久的、深入山体的古矿坑!那抹红光,哪里是天象?分明是劫匪利用抢来的硝石,就地试验那可怕的燃烧之力,不慎引燃了什么!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狂喜如惊涛骇浪般冲击着夏紫月的心神。她霍然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明黄的龙袍下摆猛地扬起又落下。
“来人!”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铁摩擦般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孩子们的惊呼和暖阁里所有的声音,直透殿外,“传九王爷肖景容!传兵部尚书崔衍!传工部尚书!立刻至御书房!不得延误!”
侍立在暖阁门外的当值内侍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惊得一颤,旋即反应过来,尖细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穿透夜色:“遵旨!传九王爷、兵部崔尚书、工部尚书即刻御书房觐见——!”
夏紫月俯身,一手一个,稳稳地扶住因为母皇突然站起和严厉命令而有些吓住、小脸懵懂的两个孩子。她的目光落在霜儿手中那块还在盖碗里轻微“嗤嗤”作响的硝石上,又缓缓移到孩子们纯真又带着一丝不安的小脸上。那眼底深处翻涌的冰冷杀伐与铁血决断,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瞬间漾开一圈难以言喻的复杂涟漪——有后怕,有庆幸,更有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柔软暖流。她极其郑重地、小心翼翼地从霜儿手中接过那只还在冒着细碎气泡的青玉盖碗,仿佛捧着的是整个大楚的命脉。
“霜儿,泉儿,”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帮了母皇,也帮了大楚,一个天大的忙。”她顿了顿,看着孩子们茫然又渐渐亮起的眼睛,“这块石头,是钥匙。母皇要去用它,把那些坏蛋抢走的东西,夺回来!”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明黄的身影如同一柄骤然出鞘的利剑,带着凛冽的风和盖碗里那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嗤嗤”声,大步流星地踏出暖阁,径直走向烛火通明、气氛瞬间肃杀如铁幕的御书房。腰间那枚嵌着萤石的玉佩在疾行中猛烈晃动,冰冷的玉石紧贴着她的肌肤,却奇异地传来一丝微弱却执着的暖意
北境,鹰愁涧以西三十里。夜风卷着沙砾,刀子般刮过裸露的岩石和低矮的灌木,发出呜呜的鬼泣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烈刺鼻的、混合着焦糊与硫磺的怪异气味。
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虎威将军夏振邦,这位大楚王朝的北境柱石,此刻须发戟张,黝黑的脸膛上沾满灰黑的烟尘,铠甲上几处焦黑的痕迹触目惊心。他重重一拳砸在粗糙的原木桌案上,震得油灯的火苗疯狂跳动:“狗娘养的狼鹫崽子!使的什么妖法!那鬼火沾上就着,扑都扑不灭!弟兄们……”
他喉头滚动,后面的话被一股巨大的悲愤堵住。帐内其他将领也个个面色铁青,白日里那诡异燃烧物的恐怖威力让他们心有余悸。敌人并不正面交锋,只是远远地将那些包裹着奇怪白霜的石块投掷过来,一遇到水洼或者潮湿的泥土,便猛地腾起诡异的惨白火焰,沾着铠甲、沾着皮肉,如同附骨之疽般燃烧,水泼不灭,沙土压不息,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烧穿的铁甲和焦黑的皮肉。
“报——!”帐帘猛地被掀开,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嘶哑变形,“大都督!西南方向废弃的‘鬼窟窿’!有……有火光!很大!还有……还有那种鬼哭狼嚎的动静!像是……像是在烧大石头!”
“鬼窟窿?”夏振邦眼中精光爆射,猛地站起。那是鹰愁涧矿脉附近废弃最深、也最曲折险恶的古矿坑,岔道无数,如同迷宫!难道……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传令兵几乎破音的嘶吼:“八百里加急!陛下密旨!直送夏大都督!”
一个浑身裹满尘土、嘴唇干裂出血的传令兵旋风般冲入,扑倒在地,双手高举着一个密封的铜筒,筒身上烙着皇家火漆和象征最高紧急等级的赤红色标记。
夏振邦一把抓过铜筒,拧开盖子,抽出里面一卷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素帛。展开的刹那,他瞳孔骤缩!
素帛上没有任何冗长的旨意,只有一幅用极细墨线勾勒出的清晰图示!画的是一个人形,其关键部位——前胸、后背、肩肘、膝盖——都用醒目的朱砂标记出来,旁边标注着两个大字:“油毡”!图示下方,是一行夏紫月亲笔书写的、力透纸背的小字注解:
“狼鹫所用,乃硝石遇水自燃之物!此火畏油毡隔绝!速以此法护甲!硝石藏于鬼窟窿!攻!”
没有一句废话,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夏振邦的眼底!图示简洁明了,注解一针见血!困扰全军、造成惨重伤亡的恐怖妖火,瞬间被女帝陛下点破了根源和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