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肃然应是,就连最爱闹的欧阳少恭也收敛了笑容。
一炷香后,众人策马来到城门下。
关墙由巨大的青色岩石垒砌,巍峨高耸,“戍北”两个斑驳的暗红大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但此刻包覆厚重铁皮的城门紧紧闭合,关墙之上站满顶盔掼甲的北燕守军,手中的强弓劲弩对准关下通道,箭簇在阳光下闪着点点寒光。
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紧绷之气弥漫!
关墙显眼处张贴着几张新鲜的抓捕文书,每一张上面都画着个戴骷髅面具的人像,旁边朱砂大字写着:“通缉百足门逆贼!凡擒获或举报者,重赏!”
不出意外,定是近日厉天行带人在此作乱了,才让守军戒备森严。
队伍在城关门前十丈处停下。
玄一策马上前,朗声道:“大黎药商,通关文牒在此!请守关将军开关!”他高举盖有大黎和北燕边关印鉴的文牒。
城头上一阵骚动。片刻后,身披铁甲、一脸络腮胡的守将宫策出现在垛口上,他鹰目如刀,扫视关下。
宫策目光在杨依泽和君无夜的面具上停留一瞬后,又在云清墨、欧阳少恭和凌霄子身上打转,最后落在那辆遮严的马车上,嘴角勾起一抹贪婪的冷笑。
这行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是肥羊!尤其前两日百足门逆贼在此制造了血案,令他压力巨大,更需“油水”弥补。
宫策声音洪亮倨傲:“药商?通关文牒?”他猛地一指墙上的通缉令,“看见没?百足门逆贼前日刚在此处作乱!尔等此时出现,还戴着面具遮遮掩掩,车内藏了何物?莫非是百足门余孽?速速取下面具,打开马车查验!若有半分可疑,休怪本将军箭下无情!”
他大手一挥,墙头弓弩齐刷刷引满,杀气腾腾!显然,这厮不仅想敲诈,还想借“追查奸细”之名立威!
“大胆!”玄一脸色铁青,手按剑柄。
杨依泽已策马越过玄一,在马上端坐如山。抬头看向宫策,即使隔着面具,那冷冽威压也让宫策心头一阵猛跳。
杨依泽未置一词,从容抬手,自怀中取出一物。
一枚鸡蛋大小的白玉佩在正午的阳光下更显洁白莹润,玉佩下坠着一枚小指大小的狼牙吊坠。那狼牙通体晶莹,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内部似有寒雾流转。
北燕太子陆霄云的至高信物——雪狼牙玉佩!
杨依泽两指稳稳夹着这枚散发寒气的玉佩,平静地高举展示。
时间仿佛凝固。
宫策脸上的倨傲瞬间瓦解,瞳孔骤缩,面色惨白如纸。身后副将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城砖上。
“狼...狼神信物?!”宫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调。身为戍边大将,他岂会不认得这象征北燕皇室最高权柄的信物?见之如太子亲临!
“开城门!快开城门!放下武器!全都放下!!” 宫策歇斯底里的嘶吼,声音都有些劈叉,“恭迎贵人!快!!恭迎贵人入关!!!” 状若癫狂!
沉重包铁城门在刺耳轧轧声中轰然洞开!关墙上弓弩手慌忙收械,垂首肃立,头颅深埋,连大气都不敢喘!死寂的气氛中只剩下压抑的恐惧!
杨依泽平静收回雪狼牙玉佩。策马当先,穿过幽深的城门。
君无夜紧随,墨玉面具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夜玲珑、云清墨、欧阳少恭、凌霄子和玄一等人跟着迅速通过。
马车轮碾过冰冷石板地面,留下身后跪伏一地、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北燕守军。
一行人渐行渐远。直到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城头上的北燕守军才敢抬起头来。
副将战战兢兢地凑到宫策身边:“将军...没想到他们……他们居然是太子殿下的人!咱们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
宫策抬手擦了擦满头的冷汗,突然狠狠一拳砸在城垛上:“都是百足门那帮龟孙害的!要不是他们前日在这里闹事,老子何至于这般紧张!”
他望着早已空荡荡的道路,颓然地扶着城墙缓缓坐下:“这下好了...少不得要被参上一本...这戍边大将的位置本将军怕是坐不稳了...”
副将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将军,要不咱们赶紧派人去追?献上些东西,赔个不是...”
宫策无力地摆摆手:“追什么追!那可是持雪狼牙玉佩的主儿,岂会稀罕咱这点儿赔礼!”说着又咬牙切齿起来,“都是百足门那群王八蛋闹的!害得老子草木皆兵...”
几个亲兵缩着脖子不敢接话,心里却都暗暗松了口气,刚才那持雪狼牙玉佩的贵人,那眼神,那气势...真要冲突起来,他们这些人死了也是白死!
夕阳西沉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北燕正儿八经的城池——风陵城。
官道旁,穿单薄皮坎肩或粗布衫的北地汉子驱赶牛车、马车,在城门口进进出出,空气中混杂着一股子牲口气息。
城门口,几个守城军士懒散地倚着长枪。为首的伍长见杨依泽一行人衣着不凡,勉强打起精神上前:“几位可有通关文牒?”
玄一默不作声地递过文书。伍长草草扫了一眼,见印信齐全,便挥手放行。身后年轻军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队人马虽然风尘仆仆,但个个气度不凡。那穿蓝色云锦长袍公子腰间的玉佩,怕是他十年俸禄都买不起。
城内喧嚣声扑面而来。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酒肆里传出粗犷的划拳声,烤肉摊飘着诱人的香气。拥挤的人流中混杂着猎户、脚夫和商贾,叫卖声此起彼伏。
“新到的山货!!皮子药材!”
“大黎细盐,上等货!”
“刚出锅的羊肉包子,三文钱一个!”
蒸腾的热气中,夜玲珑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好奇地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北燕边城。
戴着面具的杨依泽和君无夜腰背笔直地骑在马上缓缓前行,周身自然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压迫感。
云清墨白衣如雪,欧阳少恭蓝袍轻扬,腰间玉佩随马步晃动。凌霄子银发飘飘,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马蹄声哒哒作响,这一行人走在北地粗犷的街市上,如同鹤立鸡群。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卖包子的摊主忘了吆喝,蒸笼里的水汽噗噗作响;绸缎庄的伙计盯着欧阳少恭的玉佩直咽口水;几个挎着菜篮的妇人窃窃私语。
“瞧那几个外乡人...”
“瞧那白衣公子和蓝衣公子长的好俊!”
“啧!瞧那小厮都生得如此好看!”
“瞧那几位公子的气派...定是京城来的贵人...”
“嘘...小点声,可别冲撞了,那几位怕是京城来的大人物...”
玄五靠近杨依泽,低声请示:“公子,天色将晚,是否寻客栈落脚?”目光扫过街边几家干净体面的客栈。
玄五刚说完,君无夜便淡淡开口:“不必。”他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本公子在风陵城自有住处。”说罢一勒缰绳,带着众人穿过嘈杂的街市。
马蹄踏过三两条巷子,周遭渐渐安静下来,最终停在一座青砖灰瓦的三进院落前。朱漆大门上悬着块乌木匾额,上书“栖梧居”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君无夜抬手轻扣门环,三长两短。不多时,大门无声开启,一个灰衣老仆躬身而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幽冥殿的右使白枭。
他对着君无夜深深一揖:“公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