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齐同志,”
李卫国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根据初步掌握的证据,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现依据相关规定,决定对你实行‘双规’,请配合我们工作,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
“双规”二字如同惊雷,彻底劈碎了李建齐最后一丝侥幸。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手里的半块巧克力“啪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像他那点可怜的幻想。
“我……我冤枉啊李书记!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是陈铭,对!是陈铭……”
他语无伦次地叫嚷着,试图挣扎。
王大勇上前一步,动作干净利落,像拎小鸡仔一样架住他的胳膊:
“李院长,请吧!配合调查,对谁都好。”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李卫国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办公桌,落在那个抽屉上。
他走过去,拉开。
融化的巧克力糖浆正黏糊糊地覆盖在几本关键账本的封皮上,留下几道污秽不堪的、扭曲的黑色痕迹。
李卫国冷冷地拿起一本,翻开,里面清晰的假账记录与那恶心的糖渍形成了绝妙的讽刺。
“带走。”李卫国一声令下。
李建齐被两名工作人员一左一右带出办公室。
走廊里,闻声探头出来的几个卫生院员工,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李院长,嘴角挂着巧克力、失魂落魄地被纪委带走,脸上充满了震惊、错愕,随即是压抑不住的快意和解气。
张姨刚好抱着一摞药单路过,看到这一幕,嘴角咧到了耳根子,无声地做了个“呸”的口型。
镇政府大楼,三楼,挂着“主任办公室”牌子的房间。
马有田正襟危坐,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表情严肃认真。
他身后的墙上,一面崭新的、落款为“东黄水镇全体干部群众敬赠”的锦旗格外醒目,上面绣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廉政标兵”。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锦旗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然而,锦旗旁边的墙角,却积着薄薄一层灰,角落里还塞着几封未拆开的、落款模糊的信件。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进来。”马有田头也没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办事员,而是王大勇和两名身着便装、但气质冷硬的县纪委干部。
马有田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地抬起头:“王所长?这是……”
王大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但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寒意:
“马主任,忙着呢?县纪委的同志找你了解点情况,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了解情况?什么事?我正忙着给任书记写报告……”
马有田站起身,试图用工作搪塞,眼神却慌乱地瞟向门口。
“报告啥时候都能写。”一名县纪委干部面无表情地开口,
“马有田同志,请你配合组织调查。关于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的问题,我们需要你到指定地点说明情况。”
“违纪违法?谁说的?这是诬告。我要见任书记。”马有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色厉内荏。
“任书记就在楼下等着听汇报呢!”
王大勇上前一步,动作快如闪电,根本没给马有田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另一只手顺势拍在他肩膀上,
“走吧,马主任,别让领导等急了。配合点,大家都省事!”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索,旁边一个年轻的纪委干部忍不住小声嘀咕:
“王所这身手,比俺们村过年抓年猪还利索……”
王大勇哈哈一笑:“熟能生巧嘛!为人民服务,讲究的就是个效率。”
他手上加了点劲,“马主任,请吧!”
马有田被王大勇铁钳般的手控制着,根本动弹不得,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他被半推半架地带出办公室,经过那面崭新的“廉政标兵”锦旗时,脚步踉跄了一下。
锦旗在晃动中反射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也刺破了这间办公室最后一点虚伪的体面。
走廊两侧,办公室的门纷纷打开缝隙,无数道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射过来。
马有田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李建齐和马有田被带走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野火,瞬间烧遍了东黄水镇每一个角落。
卫生院里,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药房的张姨直接从抽屉里抓出一大把平时舍不得吃的硬水果糖,挨个诊室发:
“来来来,吃糖吃糖,去去晦气!以后啊,咱们卫生院的天,可算晴了。跟着陈院长好好干,好日子在后头呢!管够!”
那嗓门,比平时吆喝抓药还响亮。
年轻的医生护士们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走路都带风。
镇政府大楼则陷入一种诡异的低气压。
人人自危,窃窃私语。
那些平时跟马有田走得近的、受过李建齐“好处”的,个个脸色发白,坐立不安,茶杯端在手里半天也喝不下一口。
电话铃声响起,都吓得一哆嗦,觉得比任何时候都刺耳。
街头巷尾,小卖部门口,树荫底下,成了临时的“新闻发布中心”。
“听说了吗?李院长让纪委带走了。嘴角还沾着巧克力呢。啧啧,贪得连人家的零食都不放过。”
“何止啊!镇办的马主任也栽了。墙上还挂着‘廉政标兵’的锦旗呢!脸打得啪啪响。王大勇抓他那叫一个利索,比捆猪还快。”
“活该!这帮蛀虫。早该收拾了,这回可算捅了马蜂窝了。”
“听说他们一直难为陈院长……不对,是陈副院长,人家都没怎么费事,盖子就给揭开了?啧啧,真是神了。”
“那可不。陈院长是啥人?那是真神仙下凡!医术高,心还正。这就叫邪不压正!”
就在这沸反盈天的议论声中,镇政府大院门口,又上演了一出黑色幽默。
披头散发、半边脸还红肿着的马金凤,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又钻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拍着大腿就嚎开了:
“青天大老爷啊——。”
“你们可算把马有田这个王八蛋抓走啦——。”
“举报!我要举报!他马有田不是个好东西。他指使我男人干坏事,他自己屁股也不干净。”
“他在县城西头养了个小的,还拿我男人给他顶包。钱都让他昧下了,你们去查。去查他那个姘头,地址我知道……”
她哭得声嘶力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控诉的内容却让围观群众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哎呦我去。这戏码一出接一出啊!”
“窝里斗了,精彩!”
“马有田还养小老婆?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标兵’标兵,原来是这么个‘标’法。”
“这娘们儿也是个人才,老公进去了,姐夫镇长又没闹出名堂,这会儿想起来大义灭亲了?”
王大勇和两名县纪检员刚把马有田押上车,听到门口这动静,哭笑不得地摇头,对车上的警员道:
“得,这还带买一送一的。去个人,把她‘请’到所里做笔录,别在这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