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关内，气氛同样紧张。
守关将领早已得到消息，对于这位连玄甲锐士都敢硬顶回去的巡风使，既敬畏又忐忑，恭敬地将陈九一行人迎入官署安置。
陈九并未在官署久留，稍作休整，便带着萧冉，隐匿气息，出现在了铁壁关的城头之上。
此时已是黄昏，如血残阳映照在苍凉的大地上，更添几分肃杀。
他的目光越过关墙，望向北方那一片无垠的戈壁与远山。
在他的混沌感知中，那片土地的气息，混杂而躁动。有北境军卒的铁血煞气，有蛮族战士的狂野气血，还有一种……极其隐晦，却带着荒芜、死寂与吞噬意味的诡异气息。
“果然有问题。”陈九轻声道，
“这北境之地，潜藏的东西，恐怕比镇北王信中所言，还要复杂。”
萧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荒凉，但她对陈九的判断毫无怀疑：“主子，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
“明面上，我们巡查边关，收集蛮族动向信息，稳住镇北王。”陈九目光深邃，
“暗地里，我要亲自去那些气息异常之地查探一番，尤其是……那股荒芜死寂之意，让我有些在意。”
他感觉，那股气息，与他之前接触过的幽冥死气、窃道者的扭曲规则都有些不同，更加古老，更加……贴近这片土地的本身，仿佛是从大地深处渗透出来的病灶。
或许，这才是蛮族异动，乃至镇北王可能隐藏秘密的关键。
就在这时，陈九心念微动，袖中的水韵龙章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是明凰通过龙章与他留下的神魂印记传来的讯息。
讯息很简短，却让陈九目光一凝。
“洛京混沌蕴灵阵基已初步激活，感应到北方地脉有异常空洞，似有庞大能量被持续抽取，流向不明……与古籍中记载的噬灵魔痕有七分相似，望警惕。”
噬灵魔痕？
陈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是一种极其恶毒的上古禁术，以特殊手法，形成类似漏洞的魔痕，持续不断地吞噬方圆千里乃至更广阔地域的天地灵机和地脉精气，导致土地贫瘠，灵气枯竭，万物凋零。
而被吞噬的能量，则会被引导至施术者指定之处，供其修炼邪功或进行某种可怕的仪式。
难怪北境如此荒凉，不仅是因为气候和战乱。
若真是噬灵魔痕，其吞噬的能量如此庞大，镇北王用来做什么？滋养自身？还是……供养别的什么东西？
联系到那股荒芜死寂的诡异气息，陈九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看来，这北境之行的目标，要变一变了。”陈九望向北方那沉沉的暮色，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不仅要应对镇北王的权谋，更要查明这噬灵魔痕的真相，以及背后可能隐藏的、更大的危机。
他的混沌之道，或许正好是这类吞噬之力的克星。
但前提是，要找到魔痕的核心，以及……那个布下魔痕，或者说，正在利用魔痕的人。
夜色如墨，铁壁关的寒风呼啸着穿过城墙垛口，发出如同鬼泣般的呜咽声。
关内灯火零星，大部分军士已按例巡防或休息，唯有中央官署的一间静室还亮着微光。
陈九盘膝而坐，并未入定。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以铁壁关为中心，向着北方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戈壁荒原蔓延开去。
噬灵魔痕这是一种记载于古老玉简中的禁忌之术，非大能者、大机缘或者说大罪恶不可布设。
它不像幽冥死气那样污秽，也不像窃道者规则那样扭曲，它更像是一种掠夺，一种对天地本身生命力的无声窃取，如同附骨之蛆，难以察觉，危害却更为深远。
北境的贫瘠，固然有自然环境恶劣的因素，但若地下深处真的布有噬灵魔痕，常年累月地抽取地脉灵机与大地精气，那么这片土地的生机断绝、灵气稀薄便是必然。
而如此庞大的能量被抽取，流向何方？用途何在？
镇北王李镇岳，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布阵者？是受益者？还是……他也只是某个更大棋局中的一环？
陈九的神识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几处明显带有军阵煞气和蛮族气血的据点，专注于感应地脉的“流向”和“空洞感”。
在混沌之气的细微共鸣下，他确实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几条主要地脉的灵机，在流经某些特定区域时，会出现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衰减，仿佛地下存在着无形的漏斗。
这种衰减非常隐蔽，若非他对混沌规则领悟极深，对能量流动异常敏感，再加上明凰的提醒，几乎无法察觉。
“能量流向……大致是西北方向。”陈九睁开眼，眸中混沌之色流转，看向西北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那里，是北境更深处，据说连接着无尽荒原和被称为葬神古域的禁忌之地。
“萧冉。”陈九轻声唤道。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静室内，正是萧冉。
“主子。”
“安排两名最擅长隐匿和追踪的黑鸮卫，明日开始，暗中调查关内及附近区域，是否有异常的人员调动、物资流向，尤其是与西北方向相关的，注意，不要打草惊蛇，重点是观察和记录。”
“是。”萧冉领命，随即又道，
“主子，那赵破军白日受挫，镇北王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是否要提前做些准备？”
“无妨。”陈九语气平静，
“镇北王若聪明，在摸清我的底线之前，不会轻易动用武力，他更多的会是用规则内的手段来限制、试探，我们便按规则来，明面上是巡查边关的巡风使，该走的流程，该见的人，一个不漏。”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冷意：“正好，也让我看看，这北境的规则，到底被扭曲到了何种程度。”
次日，陈九便以巡风使的身份，正式开始了在铁壁关的巡查。
守关将领不敢怠慢，亲自陪同，介绍关防、军备、以及近期与蛮族摩擦的情况。
一切看似正常，军容整肃，防务严密。
将领的汇报也滴水不漏，将边境的紧张归咎于蛮族的贪婪与野蛮，并一再强调镇北王如何殚精竭虑，守护边疆。
然而，在陈九的混沌感知下，许多细节无所遁形。
他能感觉到部分基层士卒气血有亏，并非受伤，而是像被某种东西缓慢汲取了生命力，精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萎靡。
关内储存的一些粮草、药材，其蕴含的灵性也比他处同类物品要稀薄不少。
更重要的是，在查阅关隘物资调配记录时，他发现近半年来，有数批标注为“军械维护”的特殊矿石和蕴含灵气的材料，被调往西北方向的几个据点，而那些据点，据守将所言，只是前哨观察站，规模不大。
“观察站需要这么多维护材料？而且还是曜石和灵纹钢这类常用于构建稳固阵法基座的东西？”
陈九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这些疑点默默记下。
傍晚，他提出要亲自去关墙外巡视，体察边情。
守将面露难色，以安全为由劝阻，但在陈九坚持下，只得调派一队精锐士卒随行。
关外荒凉，朔风凛冽。残阳将戈壁上的碎石染成一片暗红。陈九漫步其间，神识却早已深入地下，追踪着那地脉灵机被窃取的细微痕迹。
突然，他脚步一顿，目光投向不远处一片看似毫无异样的沙砾地。
在他的感知中，那里地底深处，有一道极其隐晦、几乎与周围岩石融为一体的诡异符文正在微微闪烁，如同呼吸般，抽取着流过地脉的灵机，将其导入一条更深、更隐蔽的能量通道，流向西北。
这就是噬灵魔痕的一个节点！
其构造之精妙，隐藏之深，若非陈九亲至，并以混沌之气共鸣感知，绝难发现。
“果然存在……”陈九眼神微凝。他尝试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混沌之气，靠近那节点。
混沌之气触及符文的瞬间，那符文猛地一亮，传出一股微弱的抗拒和吞噬之意，试图同化这缕外来能量。
但陈九的混沌之气层次更高，轻易摆脱了吞噬，反而如同润滑剂般，让那符文的运转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的滞涩。
“有反应……而且，这符文似乎与整个魔痕网络相连……”陈九立刻收回了混沌之气，避免打草惊蛇。
他心中已然确定，这噬灵魔痕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布设的大型禁术，其覆盖范围恐怕极广，而铁壁关附近，只是其边缘地带。
核心，必然在西北方向，那个能量最终汇聚之地。
就在他沉思之际，神识忽然捕捉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兵器交击之声，还夹杂着蛮族特有的怒吼与一种……狂野的图腾之力波动。
“嗯？有战斗？”陈九抬头望去，只见数里外的一片风化岩区域，尘烟扬起，灵光闪烁。
“大人，前方有蛮族小队与我军巡逻队遭遇！”随行的一名校尉立刻紧张地汇报。
“去看看。”陈九身形一动，已率先向那边掠去，速度看似不快，却几步之间便跨越了数里距离。
当陈九赶到时，战斗已接近尾声。
一支十人的北境巡逻队正与约二十名蛮族战士激战。
北境士兵虽然悍勇，结阵而战，但蛮族战士个体实力更强，尤其为首的一名脸上涂着靛蓝纹路的蛮族壮汉，手持一柄白骨战斧，每一次挥砍都带着一股蛮荒的图腾之力，震得北境士兵气血翻腾，防线岌岌可危。
那蛮族壮汉显然也发现了陈九这一行不速之客，尤其是感受到陈九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更多的是狂野的战意。
他怒吼一声，身上靛蓝纹路亮起，图腾之力爆发，一斧逼退身前两名北境修士，竟转身朝着陈九冲来！
“保护大人！”随行的校尉大惊，连忙带人上前拦截。
然而，那蛮族壮汉冲锋之势极猛，图腾之力加持下，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直接将试图阻挡的两名士卒撞飞。
陈九站在原地，看着冲来的蛮族壮汉，眼神平静。
他甚至没有动用混沌领域，只是在那白骨战斧带着呼啸风声劈到头顶的刹那，伸出了两根手指。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如同寺庙的晨钟。
那势大力沉、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斧，竟被陈九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斧刃！
狂暴的图腾之力冲击在陈九指尖，却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掀起半分波澜。
那蛮族壮汉脸上的狂野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惊骇。他拼命想要抽回战斧，却发现那两根手指如同神铁铸就，纹丝不动。
陈九目光扫过蛮族壮汉身上的图腾纹路，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与这片荒芜大地隐隐共鸣的古老力量，心中微动。
他手指轻轻一抖。
“嗡！”
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透过战斧传来，蛮族壮汉只觉得浑身一麻，图腾之力瞬间被震散，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沙地上，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首领被瞬间制服，剩下的蛮族战士顿时士气大挫，被北境士兵趁机反扑，很快便被斩杀或制服。
战斗结束，校尉心有余悸地上前汇报：“多谢大人出手相助！这些蛮子越来越猖獗了，竟然深入到这么近的距离！”
陈九没有理会校尉的恭维，他的目光落在那被俘的蛮族壮汉身上。
他走到对方面前，蹲下身，用蛮族语淡淡问道：“你们为何深入此地？”
那蛮族壮汉挣扎着抬起头，眼中充满仇恨与不屈，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呸！你们这些窃取大地之力的恶魔！圣山不会放过你们的！”
“窃取大地之力？”陈九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你说的是噬灵魔痕？”
蛮族壮汉听到这个词，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更加深刻的仇恨和一丝……恐惧？他死死盯着陈九，不再说话。
陈九心中了然，看来，蛮族并非无故侵袭，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噬灵魔痕的存在，并将其归咎于北境人族。这
蛮族口中的圣山，恐怕是蛮族信仰的核心，也是他们力量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