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庐的剑意余波尚未完全平息,洛京的权谋风暴也不会因他的蜕变而停歇,
玉芙宫,赏花宴,暗香浮动,杀机隐现,
梅妃精心布置的赏花宴,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冬梅的艳丽成了刺目的讽刺,丝竹之音也掩盖不住权谋的暗流。在梅妃刻意的引导和几位依附其的宗室、重臣的推波助澜下,
“镇国公主的婚事”成了悬在明凰头顶的利剑。
“明凰啊,”梅妃放下琉璃盏,笑容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你如今贵为镇国,开府建牙,为社稷分忧,本宫与陛下深感欣慰,然女子终究以夫为纲,相夫教子方为正道,陛下虽未明言,但本宫瞧着,你年纪也不小了,这终身大事,实不能再耽搁了。”
她目光扫过下首几位衣着华贵、故作矜持的青年才俊,这些人多为苏家旁支或梅妃党羽子弟,意有所指,
“今日在座的,皆是洛京俊彦,家世清白,才德兼备,公主不妨看看,可有入眼之人?也好让陛下与本宫安心。”
大皇子景昭微微颔首,一副关切皇妹的模样:“梅妃娘娘所言甚是,五妹为国操劳,更需良人扶持,以固根本。”
大皇子脸上温和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闪烁,端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他乐见明凰权势被削弱,一个嫁人的公主,再难对他构成威胁。
二皇子景啸天则毫不掩饰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快意的冷笑。他巴不得这个突然骑到他头上的“妹妹”赶紧嫁人滚蛋。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明凰肩头,
她知道,今日若不表态,梅妃等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甚至可能借题发挥,在朝堂上掀起更大的风波,质疑她“牝鸡司晨”,动摇她来之不易的权柄。
她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隔着面纱,目光沉静地扫过那些或期待、或贪婪、或算计的脸孔。
“诸位娘娘、皇兄、大人美意,明凰心领。”
她的声音透过面纱,清冷如冰,“然明凰心中,确已有人选。”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梅妃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等着她说出某个被安排好的名字。
明凰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某种决心,目光越过那些所谓的“俊彦”,
“此人便是——”
明凰的声音清晰无比,掷地有声,“庶人,陈九!”
轰!
如同一颗惊雷在寂静的宫殿炸响!
短暂的死寂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哗然与难以置信的骚动!
“什么?陈九?那个被侯府赶出去的庶人?烂泥一样的玩意儿?”
“荒谬!简直荒谬绝伦!公主殿下可是被邪祟迷了心窍?!”
“岂有此理!区区贱民,怎配上我大景镇国公主?这是对皇家天威的亵渎!”
“定是这小人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迷惑了公主!其罪当诛!”
苏家的代表脸色铁青,几乎要拍案而起。
梅妃精心挑选的几个“候选人”更是面红耳赤,羞愤交加,看向陈九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和鄙夷。
大皇子景昭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化为深沉的玩味。
二皇子景啸天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充满恶意的狂笑:“哈哈哈!五妹,你就算看不上我们给你挑的,也不必自甘堕落到选这摊烂泥吧?你是想用他来恶心我们吗?”
无数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明凰。
嘲讽、鄙夷、愤怒、幸灾乐祸…各种恶意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唯有一人,柳明薇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明凰的面纱上。
不知为何,这身姿,这声音,尤其是那双沉静的眼眸...
竟让她心头莫名一跳,涌起一股极其强烈的、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仿佛...仿佛在某个寒风凛冽的雪夜,也曾见过这样一双决绝而孤高的眼睛...
她微微蹙眉,试图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感觉,是错觉吗?
镇国公主深居简出,养在江南,自己怎么可能见过?可那熟悉感,如同水底的暗流,挥之不去。
柳明薇的心跳几乎停止!
当明凰说出“陈九”二字时,她脑海中雪夜乱葬岗那双充满怨毒与决绝的眼睛,与眼前明凰公主那双沉静如渊却暗藏风暴的眼眸,瞬间重合!
那份强烈的熟悉感和荒诞感让她浑身冰凉,几乎要失声惊呼。
是他!一定是某种联系!难道…难道公主就是…那个念头让她头晕目眩。
“明凰,”梅妃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乃镇国公主,身份贵重,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你言心中属意陈九,可有缘由?”
明凰迎向梅妃的目光,隔着面纱,声音带着一丝讥讽:
“烂泥配公主,您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众人顿时一静,那些嘲笑声戛然而止,就连大皇子,二皇子那挂满笑容的脸上都出现了错愕,
柳明薇更是心神大震,这位镇国公主就是雪夜下,割腕喂血的侍女,这个猜测令她浑身不安,一切来的太快,即便是这位誉满全城的才女都被这些猜测呆滞在了现场,
而且,明凰的话正在撕开遮羞布,
“诸位,以我婚事,行关心之举,实则逼迫,你们这么做,问过父皇了吗?”
“这大景的天是父皇,我乃父皇亲封的镇国公主,诸位知道什么叫镇国吗?”
明凰的声音清冷如冰,透过面纱,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那些或虚伪、或算计、或幸灾乐祸的脸上。
她的目光如寒星,扫过脸色铁青的梅妃、眼神闪烁的大皇子、笑容僵在脸上的二皇子,以及那些依附苏家、梅妃的宗室重臣。
“镇国”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鼓上。
殿内那压抑的哗然瞬间被一股更沉重的死寂取代,连丝竹声都仿佛被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