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万金那张肥脸上的肉,抖得跟筛糠似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跟离了水的鱼没什么两样。
“你,你……”
他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秦枫,又瞟了眼满地打滚的护院,脑子里嗡嗡作响,一个整词都说不出来。
他那点自以为是的底气,他那个能把秦枫碾死的王家,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算个屁?
人家连手都懒得动。
就动了动嘴皮子,身后那个跟熊瞎子一样的汉子,就把一切都给平了。
这是什么人?这是什么道理?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林万金腿一软,整个人瘫在地上,嘴里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他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不,这哪是铁板,这分明是座会走路的山。
这不是什么能让他随便拿捏的泥腿子。
这是个真敢把他林家从永安府给拔了的过江龙。
“来人!来人啊!”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扯着破锣嗓子嚎了起来。
“府里的人都死绝了吗?都给我出来!”
“给我弄死他!给我上啊!”
院子深处,又是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
又是三十多个家丁护院,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把秦枫几个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也只是围着。
没人敢往前挪动半步。
他们瞅着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同伴,再瞅瞅那个跟门神一样杵在那的铁柱,腿肚子一个劲地抽筋。
这上去,不是送菜吗?
赵苍玄的脸,早就白得跟宣纸似的了。
“妹夫,亲妹夫!走,赶紧走啊!”
他拽着秦枫的袖子,声音都带了哭腔。
“咱不跟他耗了,这老家伙是真疯了,他这是要鱼死网破!”
“再打下去,真把官府的人招来了,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秦枫没理他,只是看着瘫在地上的林万金。
那张因为癫狂而扭曲的胖脸,在他眼里,跟个跳梁小丑没什么区别。
杀了他?
这念头冒出来,又被他按了下去。
跟踩死只蚂蚁一样简单,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他是林婉儿的亲爹。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万金身上。
“林万金。”
“你最好给我烧高香,祈祷婉儿悔婚,是她自个儿乐意的。”
秦枫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哆嗦。
“不然的话……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他们有意思得多。”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这群怂包,扭头就往府门外走。
铁柱和二十名青山卫紧随其后。
他们一动,那些围着的家丁护院就跟见了鬼一样,呼啦啦地往两边退,硬生生挤出一条道来。
直到秦枫一行人的影子彻底消失在门外。
林万金才像被人抽了主心骨,彻底瘫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那身名贵的绸缎袍子,早被冷汗浸了个通透。
……
悦来客栈,天字号房。
赵苍玄在屋里来回地转圈,跟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驴似的,嘴里不停地念叨。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一通乱抓。
“这叫什么事啊!好好的提亲,怎么就成了生死仇家了?”
“我那个姑爹,他……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坐在桌边,正慢条斯理擦刀的秦枫,满脸都是愧疚。
“妹夫,这事儿都赖我,都赖我没打听清楚,把事想得太简单了。”
“我……”
“行了。”
秦枫头也没抬,打断了他的话。
“不关你的事。”
他将朴刀擦得锃亮,缓缓插回刀鞘,这才抬起头。
“是他们自己,非要往刀口上撞。”
赵苍玄看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更是急得火烧眉毛。
“我的好妹夫,现在可不是说气话的时候!”
“王家在青阳府那边,可不是好惹的,现在又跟林家搅到一块儿,咱们这……”
“今晚,我再去一趟林府。”
秦枫又一次打断了他。
“什么?”
赵苍玄嗷的一声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疯了?现在回去,那不是送死吗?”
“林万金那老东西肯定报官了,现在满大街的官兵捕快,说不定正找咱们呢!”
“我要见林婉儿。”
秦枫的语气,没得商量。
“我得亲自问问她,到底怎么一回事。”
“要是她亲口说,不想嫁了,那这门亲事,就这么算了。我秦枫,不至于死缠烂打。”
“可要是……林万金逼她的。”
秦枫的眼睛里,像是结了冰。
“那他林家,也就没必要在永安府待着了。”
赵苍玄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对上秦枫那双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妹夫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那肯定是逼的啊!”
赵苍玄一拍大腿,急了。
“婉儿那丫头,我看着长大的,性子是软了点,可不是没主意的人!”
“信里还说对你欢喜得不得了,怎么可能几天就变卦?”
“这里头,肯定有鬼!”
“所以,我才要去看看。”
秦枫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老赵。”
他忽然开口,“你不是总担心我给你惹麻烦,让你没面子吗?”
“今晚,我就让你瞧瞧。”
“你这个大舅哥的面子,在我这儿,到底有多大。”
……
夜,深了。
一轮弯月挂在天上,光冷得跟水似的。
林府,后院。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像一片叶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连条狗都没惊动。
秦枫扫了眼四周,借着夜色,身形一闪,就没入了一处假山的阴影里。
白天的冲突过后,林府的戒备,明显森严了许多。
几乎每隔几十步,就有一队手持棍棒的家丁,在来回地巡逻。
秦枫等一队巡逻的家丁走过,身形一动,就像是一只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那队家丁的最后面。
他盯上了队伍末尾,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家丁。
在一个拐角处。
秦枫猛地加速,一个手刀,精准地,砍在了那名家丁的后颈上。
那家丁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秦枫顺势接住他,将他拖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三下五除二,扒下了他的衣服,换在了自己的身上,又从他的腰间,解下了一块代表身份的木牌,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他利索地整理好身上这件并不合身的家丁衣服,顺手将那块木牌挂在腰间,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这林府后宅还真是大,绕来绕去的,跟个迷魂阵差不多。
秦枫心里琢磨,这会儿赵苍玄那大舅哥,怕是还在客栈里急得团团转吧?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林府里闲逛,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他也不知道林婉儿的闺房在哪一处,只能凭着直觉,专挑那些看起来最气派、灯火也最亮的院落摸过去。女眷住的地方,总归要讲究些。
刚拐过一个弯,前面一处院落门口,两个提着灯笼的丫鬟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看起来颇为机灵的丫鬟上前一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站住!”
“你是哪个院当差的?怎么这么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