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有些恍惚。
她想起父母刚出车祸的时候,她因为车祸后遗症和连日哭泣而失明。
舅舅赶到京市,在病床前握着她的手,说带她回沐城,就算她的眼睛一辈子都好不了,他也会养着她。
舅舅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爸妈生前已经跟他断了联系,但他在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还愿意不远万里地赶来帮助她,她真的很感激。
她跟着舅舅回了沐城。
也把父母的车祸赔款,全部给了舅妈。
他们一开始是真的关照她。
帮她处理父母的身后事。
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让她度过了失明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可后来。
舅妈发现她爸妈没有给她留遗产,只有一个信托基金,每个月往她的账户里打几千块钱,只够支撑她的日常开销。
虽然这些钱,她每个月都上交给舅妈,作为生活费。
但她的态度,还是彻底变了。
她不想让舅舅难做,就从他们家搬了出来。
这些年,她一个人工作、生活,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可最近这段时间,舅妈突然又一反常态,开始积极给她相亲。
她打着关心的旗号,她也不好总是拒绝。
可是那些相亲对象,真的很不入流。
沈知意抿了抿唇。
“我有工作,也有爸爸妈妈给我留的每个月生活费,用不着靠别人。”
岑凤琴瞥了眼对面墙上的那些香水瓶,冷笑。
“就你那个也叫工作?”
“整天抱着瓶瓶罐罐,连个正式上班的地方都没有!”她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眼睛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
“找个人老老实实嫁了,生个孩子,有人照顾你,这不好吗?”
“非要自己折腾!”
她想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同意她老公,去京市把这个拖油瓶接回来,就是指望她能带点钱回来,给儿子买个房子。
结果呢?
一个子儿没捞着!
就那点车祸赔偿款,一半用来给她复健看病,一半日常都花了。
现在说什么都要把沈知意嫁出去,把她的彩礼钱拿到手,作为这么多年照顾她的补偿。
王伯瀚虽然长得差点,但他给的彩礼高啊!
岑凤琴转了转眼珠,道:“人家小王说了,虽然你态度不好,但他是真心喜欢你,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你明天去跟他道个歉,坐下来,再跟他好好聊一聊。”
“不要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她不会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
沈知意猛地回头,视线空茫地盯着声音来源,这才想起自己到现在都没关门。
“你怎么……”
她话音未落,就被来人自然地护在了身后。
谢淮旸单手抱着个纸盒,另一只手随意插在兜里,额上缠着的白色绷带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添了些落拓不羁的野性。
他目光懒洋洋地落在岑凤琴身上,唇角似笑非笑。
眼底神色却冷。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平时在我面前张牙舞爪,背地里,却是这么一个软包子,任人揉圆搓扁的。”他偏头对沈知意道。
“你谁啊?!”
岑凤琴被他看得发毛,噌地站起来怒吼道。
谢淮旸没直接回话,而是将手中的纸盒稳稳放到玄关上。
而后握住沈知意的手。
“谢淮旸。”他这才抬眼,不卑不亢,却自带一股迫人气场,“知意的男朋友。”
沈知意怔住。
“男朋友?!”
岑凤琴手扶着沙发,险些没站稳。
尖利的视线在谢淮旸身上逡巡,见他神情散漫,头上绑着绷带,衣着也痞里痞气,还有几道破口,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的打扮。
像是刚刚从哪里打过架回来。
登时恼怒,斥问沈知意:“你怎么背着我,和这样不三不四的人交往?”
“看着就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
“你说他哪点比王伯瀚好了?”
谢淮旸本想呛她几句,听到这话,忽然噤声,好整以暇地低眉,看向沈知意。
“说啊,宝宝。”他晃晃她的手,语气拖得又慢又痞,“长辈问话,得回啊。”
“说说,我哪点比那个姓王的好了?”
沈知意:……
她掐了下他的掌心。
谢淮旸轻嘶一声,心口却像被羽毛扫过,酥酥麻麻的。
他敛眸,眼底笑意深深。
“他哪里都好。”沈知意深吸一口气。
忽然觉得,用他来挡住后面所有的相亲,杜绝舅妈的心思,倒是个不错的方式。
“他比王伯瀚高,也比王伯瀚帅。”
“更重要的是,他不会推我,不会骂我,更不会让我差点被车撞。”
谢淮旸挑了挑眉。
岑凤琴尖声道:“高有什么用?帅有什么用?你又看不见!”
“知意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放着王伯瀚这样的正经人不要,去找这种不靠谱的?!”
“他有稳定工作吗?能养得起你吗?”
“你舅舅要是知道,准会被你给气死!”
这男的,看起来跟纨绔似的,能给得起几个彩礼钱?
“再说了,你谈恋爱也不跟我说一声,这不是让我在媒婆那儿难做吗?!”她愤怒拎起包包,“总之,你谈的这个恋爱,我不同意,你舅舅也不会同意。”
“你别在没结果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听舅妈一句劝,明天好好去跟王伯瀚道歉。”
沈知意脸色沉下来。
“我说了,我不会……”
谢淮旸突然揽住她的肩,打断道:“舅妈说得对啊。”
“这歉得道。”
“这谈恋爱呢,也确实得找有正经工作的。”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明杰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旸哥,都处理好了,咖啡馆那边提交了门口的监控,老板也愿意当证人,王伯瀚推人导致车祸是事实,你看看是找律师提告他,还是直接找警察把他送进局子?这少说也得拘留几天。”
明杰道:“不过他的工作是肯定保不住了,他的领导我也认识,爱面子,要是继续留着他,那就属于企业污点了,他没那么傻。”
谢淮旸晃了晃手机。
唇角露出个痞笑,“你说这怎么处理啊,舅妈?”
岑凤琴脸色煞白。
她脚一软,又跌到沙发上。
“怎么会这么严重……”
谢淮旸收起笑,冷声道:“先送他进去拘留几天,让他给沈知意公开道歉,还有我所有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都得让他赔偿。”
“好咧。”明杰痛快应道,“那我联系律师了。”
他挂了电话。
岑凤琴的手机叮铃铃响起来。
“喂?”她嘴唇苍白,汗都快下来了。
媒人在那头愤怒道:“你怎么回事啊?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好心给你介绍相亲,你外甥女看不上人家就算了,怎么还把人家弄警局去了?还把人家的工作搞没了!”
“你赶快过来!现在人家父母要你给个说法!”
岑凤琴挂了电话,指着沈知意,气抖冷,“你……你真是要气死我!”
“舅妈保重身体。”谢淮旸浑笑道,“以后还得喝我和知意的喜酒呢。”
“我们等着你的红包。”
岑凤琴差点气到吐血。
她狠狠剜了谢淮旸一眼,抓着包包,撞开他,匆匆离开。
谢淮旸嗤了声,带上门。
“你也走吧。”沈知意微微垂眸,长发滑落身侧。
谢淮旸转过身,低低叹了声。
“宝宝怎么用完我就丢啊?”
他抬起手,撩开她耳边碎发,指节轻蹭过她泛红的耳垂,嗓音蛊惑,又带着几分委屈。
“跟渣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