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楼下的路灯泛着昏黄光晕，烧烤摊的孜然味混着晚风飘过来。
元彬把曲佳音送到单元门口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魏海超他爸发来的转账截图，修车款五万二，倒比他预估的还多了两千。
\"哥，我请你喝的冰咖啡还没买呢。\"曲佳音抱着书包，发梢被风掀起一缕，\"要不去我家？
我妈今晚值夜班，茵茵也在。\"
元彬刚要应下，拐角处突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三个染着黄毛的混混从绿化带后转出来，为首的矮个子叼着烟，左脸有道刀疤，正是最近在南都大学城混场子的魏三。
\"元医生好雅兴啊。\"魏三把烟头往地上一碾，身后两个小弟立刻堵住单元门，\"我侄子魏海超今天在广场被你欺负得够惨，现在在家哭呢。\"
曲佳音下意识往元彬身后缩了缩，书包带在指尖绞成一团。
元彬扫了眼魏三腰间鼓起来的刀柄，嘴角扯出点冷笑——这种小混混的威胁，在他当年掌管天河水军时连浪花都算不上。
\"你侄子撞坏别人车，该赔。\"元彬语调平淡，\"你要是觉得冤，替他把钱垫了？\"
\"垫你妈！\"魏三突然抬手推了元彬肩膀一把，\"今天要么你跪下来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要么——\"他瞥了眼曲佳音，\"让这小丫头片子跟我们走一趟，咱们好好聊聊。\"
曲佳音倒抽一口凉气，书包\"啪\"地掉在地上。
元彬目光微冷，这缕阴寒比他在梁靖体内感受到的更浑浊三分。
他刚要动手，裤兜里的手机又震了震——是大龙发来的消息：\"到哪了？\"
\"别急。\"元彬摸出手机，当着魏三的面拨了个号码，\"龙哥，我在锦绣花园南门，有点小麻烦。\"
电话那头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刀疤划过硬物：\"等我十分钟。\"
魏三眯起眼：\"你叫大龙？呵，他现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密集的摩托车轰鸣声。
二十多辆改装机车从马路对面飙过来，车头灯连成白链，后面还跟着三辆商务车。
为首的光头男穿着黑背心，左胸纹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正是南都地下圈子里说一不二的大龙。
\"操！\"魏三的脸瞬间煞白。
他身后两个小弟腿肚子直抖，其中一个已经偷偷往后挪了半步。
大龙把机车\"吱\"地刹在元彬面前，吐掉嘴里的槟榔：\"哪个不长眼的？\"
\"龙...龙哥。\"魏三喉结动了动，勉强挤出笑，\"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大龙扫了眼被堵在单元门口的曲佳音，又看了看元彬，突然抄起车把上的扳手，\"我龙某人说过，动我兄弟的人，手断脚断。\"
\"别别别！\"魏三扑通跪下来，额头抵着地面，\"是海超那混小子说被元医生欺负，我这当叔的才来讨个说法。
真没别的意思！\"
元彬弯腰捡起曲佳音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龙哥，车玻璃钱他侄子还没给够。\"
\"多少？\"大龙问。
\"五万二。\"
\"嘶——\"大龙倒抽口凉气，转头瞪魏三，\"你侄子撞的是兰博基尼？\"
魏三脑门渗出汗：\"龙哥，我这就凑钱！我这就凑！\"
\"凑个屁。\"大龙一脚踹在魏三后背上，\"让你侄子明早带着卡去元医生诊所，少一分我让人拆了你们魏家汽修厂。\"他又对身后小弟使了个眼色，\"把这几个废物塞车里，带回去醒醒酒。\"
两个小弟架着魏三往商务车走，魏三哭嚎着回头：\"元医生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佳音，上楼吧。\"元彬把书包递给曲佳音，转头对大龙笑了笑，\"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大龙拍了拍他肩膀，\"上次你帮我妈治好了风湿，我还没请你喝酒呢。\"他瞥了眼曲佳音泛红的耳尖，压低声音，\"小丫头挺纯，别欺负人家。\"
元彬被逗得笑出声：\"想什么呢，我是帮她检查身体。\"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曲佳音家在六楼，茵茵早等在门口，见元彬进来，眼睛立刻亮了：\"元哥哥！
佳音说你会推拿，我也想试试！\"
\"去去去。\"曲佳音红着脸推她，\"元医生是专家，哪能随便试。\"
元彬换了双拖鞋，打量着客厅里的布偶熊和贴满明星海报的墙——典型的女生卧室布置。
他指了指曲佳音的房间：\"佳音，你跟我进来。
我之前学过点中医推拿，帮你看看肩颈。\"
曲佳音的卧室飘着柠檬香薰味，粉色床幔半垂着。
她脱了外套坐在床沿，手指绞着睡衣带子：\"元医生...会不会疼？\"
\"放心。\"元彬在她身后坐下，指尖凝聚起一缕水灵气，\"我手法轻。\"
水灵气刚触到曲佳音后颈，他脸色就沉了——那团阴寒之气比在广场时更盛，像团结冰的棉絮裹在她脊椎骨上。
元彬手掌缓缓下移，按到命门穴时，曲佳音突然轻哼一声：\"有点...酸。\"
客厅里，茵茵趴在卧室门口偷听，戳了戳曲佳音的闺蜜小晴：\"你说元哥哥在干嘛？
佳音怎么发出这种声音？\"
\"别瞎说！\"小晴脸也红了，\"元医生是正经人，肯定是推拿手法的问题。\"
\"可是...\"茵茵咬着嘴唇，\"我之前去按摩店，师傅按背都疼得我喊，佳音这声音...像小猫叫似的。\"
卧室里，元彬的水灵气已经探到曲佳音丹田。
那团阴寒突然翻涌起来，裹着股腐叶味直往上冲。
曲佳音身子一颤，手紧紧攥住床单：\"元医生...我有点冷。\"
\"忍忍。\"元彬加大灵气输出，水灵气像把软剑，慢慢剖开阴寒的包裹。
曲佳音额头渗出细汗，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轻喘。
\"啪嗒。\"
客厅的电视突然跳到广告页，强光映得茵茵的脸更红了。
她盯着紧闭的卧室门，手指无意识绞着发尾——刚才那声轻喘，比她上次看偶像剧里的接吻片段还让人心跳。
\"要不...我也让元哥哥检查？\"茵茵小声说，\"我最近也总觉得后背发凉。\"
小晴瞪大眼睛：\"你疯了？\"
\"没疯。\"茵茵望着卧室门透出的暖光，耳尖红得要滴血，\"就...就试试嘛。\"
卧室里，元彬收回手时，掌心沾了层薄汗。
曲佳音转过身，眼睛亮得像刚哭过：\"元医生，我现在浑身都暖暖的，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你体内有阴寒之气。\"元彬皱眉，\"最近是不是去过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曲佳音歪头想了想：\"上周社团活动，我们去了老城区的废弃电影院...说是拍恐怖短片。\"
元彬心里一沉——废弃电影院最易聚阴，看来问题出在那儿。
他刚要开口，客厅突然传来茵茵的声音：\"元哥哥！
我、我也想让你帮我检查！\"
茵茵站在卧室门口，手指绞着衣角，耳尖红得要滴血。
元彬看着她眼底隐约的青黑，心里叹了口气——这小丫头，怕也是被阴气缠上了。
元彬看了眼茵茵眼底那抹青黑，又扫过她攥得发皱的衣角，到底没忍心拒绝。\"过来坐。\"他指了指曲佳音刚坐过的床沿，\"可能有点酸，忍一忍。\"
茵茵立刻颠颠跑过去，坐得比小学生上课还端正，发梢沾着的草莓发夹跟着颤了颤。
元彬屈指在她后颈点了点，水灵气刚探进去就皱起眉——这丫头的阴寒虽不如曲佳音深厚，却像团乱麻缠在督脉上，比曲佳音的更难缠三分。
\"哎哎哎！\"茵茵突然扭着肩膀缩成团，\"元哥哥你手怎么跟冰块似的？\"
\"那是在拔寒气。\"元彬指尖加了两分力，水灵气如细针般挑开阴寒，\"别动。\"
茵茵咬着嘴唇硬撑，可随着灵气游走，原本发凉的后背渐渐泛起热意，那团憋在体内多日的闷堵却被搅得翻江倒海。\"嗷——\"她突然双手撑床，尾巴骨差点弹起来，\"元哥哥你是不是在我背上打地鼠？
我、我后腰那儿疼得像被小锤子砸！\"
客厅里的小晴和曲佳音本来凑在门口偷瞄，这下全笑出声。
曲佳音捂着嘴戳小晴：\"你听，这声儿比我刚才还响。\"
\"茵茵你是不是故意的？\"小晴挤眉弄眼，\"刚才还说要看偶像剧接吻片段，现在倒好，比女主角被亲还会叫。\"
\"才不是！\"茵茵急得耳朵通红，偏偏元彬的手还按在她背上，动也不敢动，\"元哥哥你快弄完...我、我要找你算账！\"
元彬憋着笑，手下却没停。
待最后一缕阴寒被灵气裹着排出体外，茵茵\"呼\"地瘫在床上，鼻尖沁着细汗，眼睛亮得像刚跑完八百米：\"哇——原来后背不发凉的感觉这么舒服！
我之前总以为是空调开太低，合着是撞邪了？\"
\"什么撞邪。\"元彬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是去了阴气重的地方，被寒邪侵体。\"
\"就那个破电影院！\"茵茵一骨碌坐起来，马尾辫甩得乱飞，\"上周拍恐怖短片，导演非让我们半夜去拍'鬼敲门'镜头，我当时就觉得后脖子发凉，可想着要当女主角...哎佳音你掐我干嘛？\"
曲佳音红着脸拽她袖子：\"元医生又不是外人，说这些干嘛。\"
元彬没接话，目光却落在曲佳音苍白的手腕上——刚才检查时他摸到，她命门穴下的阴寒里还裹着缕若有若无的腐臭，像极了阴灵残留的怨气。
若只是普通阴寒，用灵气疏导几次就能好，可这缕怨气...他想起自己在修仙界见过的阴煞阵，心口沉了沉。
\"佳音，你最近有没有做噩梦？\"元彬突然问。
曲佳音正给茵茵递水，手顿了顿：\"嗯...上周开始，总梦见电影院里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站在放映厅最后一排。
我想跑，可脚像灌了铅，她就慢慢往我这儿走...然后我就吓醒了。\"
元彬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叩了两下。
他能感觉到，那缕怨气里带着执念，显然是有未消的阴灵缠上了曲佳音。
若不及时处理，等怨气入体，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他没往下想，目光落在曲佳音床头贴的\"考研加油\"便利贴上，又慢慢移到她发亮的眼睛上。
\"可能是压力大。\"元彬斟酌着开口，\"最近别去老城区，晚上早点睡。
要是再做噩梦...\"他顿了顿，\"可以来找我，我给你调点安神的药。\"
曲佳音没察觉他的犹豫，笑着点头：\"好。\"
这时厨房传来\"叮\"的一声，是茵茵把热好的牛奶端了出来。\"元哥哥你肯定饿了！\"她举着玻璃杯晃了晃，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我煮了牛奶，还加了曲佳音藏的巧克力！\"
元彬接过杯子，看茵茵踮脚去够橱柜顶层的饼干盒，发梢扫过冰箱上的卡通磁贴，突然觉得这丫头虽咋咋呼呼，倒比想象中细腻。
之前他总觉得这些大学生不过是被保护得太好的温室花，可此刻看茵茵把饼干掰成小块放在碟子里，曲佳音悄悄把他的拖鞋往暖气边挪了挪，突然明白——哪怕在修仙者眼里脆弱如蝼蚁，凡人的温暖也自有其分量。
\"元哥哥，你明天还来吗？\"茵茵突然问，手里的饼干屑撒了点在桌布上，\"我、我后背好像又有点凉...就一点点！\"
曲佳音和小晴立刻笑作一团，小晴戳着茵茵的额头：\"刚才还说要算账，现在倒黏上了。\"
茵茵的脸腾地红到耳根，饼干盒\"当啷\"掉在桌上：\"我、我是怕再被阴寒缠上！
元哥哥你医术这么好，多检查两次总没错...\"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蚊子哼哼，\"就...就当做好事嘛。\"
元彬看着她绞成麻花的手指，突然想起自己初到人间时，也曾因为不懂凡人的弯弯绕绕闹过笑话。
他刚要开口，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是大龙发来的消息，说魏三那小子已经带着银行卡在诊所门口候着了。
\"明天要去诊所。\"元彬放下杯子，\"要是有空...\"
\"我有空！\"茵茵眼睛一亮，又慌忙捂住嘴，耳尖红得要滴血，\"我、我是说...曲佳音也需要复查嘛。\"
曲佳音笑着推她：\"行啦行啦，元医生又不是你专属的。\"
元彬站起身，把外套搭在臂弯里。
临出门时，他又看了眼曲佳音——她正给茵茵整理被揉乱的刘海，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她发顶镀了层银边。
那缕阴灵的怨气还在她体内蛰伏，像颗埋在春土里的种子，不知何时会破土而出。
\"佳音。\"元彬在门口顿住脚，\"要是再梦见那个红裙子女人，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曲佳音没注意到他语气里的郑重，只以为是医生的叮嘱，笑着点头：\"知道啦。\"
下楼时，晚风卷着烧烤摊的香气扑过来。
元彬摸出手机给大龙回消息，余光瞥见二楼窗户里，三个小丫头的影子在窗帘后晃来晃去，隐约传来茵茵的嚷嚷：\"我就说元哥哥人最好了！\"
他低头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只发了个\"好\"字。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袖中那缕未完全消散的水灵气轻轻颤动——有些真相，或许该等乌云真正压过来时，再撑伞。
而此刻，二楼窗户里突然探出个小脑袋，是茵茵扒着窗框在喊：\"元哥哥！
明天我去诊所找你！\"
元彬抬头，正撞上她亮晶晶的眼睛。
月光里，那抹青黑已彻底消散，可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曲佳音体内那缕未除的怨气。
夜风更凉了些，他裹了裹外套，望着茵茵缩回窗户的身影，一时竟不知该应下，还是该劝她别来。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大龙的消息跳出来：\"魏三这孙子带着卡发抖呢，你再不来我可把他按收银机上刷了。\"
元彬低笑一声，加快脚步往诊所走。
身后，二楼的窗户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混着晚风飘得很远。
而他袖中的水灵气，正随着心跳轻轻跃动——有些抉择，或许要等明天的阳光，照进那间飘着柠檬香薰的卧室时，才会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