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血锈味灌进鼻腔,元彬抱着徐娇娇的手臂微微发颤。
方才那记血拳几乎抽干了他半幅水元,此刻金丹在丹田翻涌如沸,喉间腥甜直往上涌,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怀里的姑娘更要紧。
\"黄兄,宋道友。\"他抬头看向同样挂彩的黄袍与宋真,雨幕里两人道袍都染了暗红,\"劳烦两位沿青光方向追一段。
那玉符虽能遁逃,可他方才强行吞了龙金珠,元海必定紊乱,最多撑半柱香。\"
黄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尖掐了个诀,腰间铜铃突然炸响九声:\"我这追魂铃能锁他三息。\"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黄芒窜向天际。
宋真则反手抽出背后铁剑,剑脊刻着的二十八星宿突然泛起幽光:\"我以星轨推算方位。\"说罢足尖一点,追着黄袍去了。
元彬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怀里的徐娇娇突然轻咳一声。
他低头,正撞进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徐娇娇不知何时醒了,睫毛上挂着雨珠,喉间那道青紫色勒痕刺得他心口发疼。
\"元...元哥。\"她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手指却还攥着他衣角,\"我、我看他要跑,就...\"
\"先别说。\"元彬打断她,指尖按在她喉间的\"天突穴\"上,一缕温和的水元渡了过去。
徐娇娇立刻舒服些,可元彬却察觉到她体内翻涌的乱气——分明是方才替他挡了西斯一掌时,被那阴毒的\"腐骨劲\"伤了内脏。
远处警笛声更近了,红蓝灯光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光斑。
元彬抱着徐娇娇闪进巷口的废弃仓库,刚放下人,就见宋真从屋顶跃下,道袍下摆还滴着水:\"追丢了。
那老东西在玉符里又捏了枚障眼符,星轨断在城郊水库。\"
\"无妨。\"元彬扯下衣襟替徐娇娇擦脸,指腹碰到她冰凉的耳垂时顿了顿,\"他吞了带残片的龙金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这金气也会在他元海里慢慢啃噬。\"他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倒出两颗泛着银光的丹药,一颗塞进徐娇娇嘴里,一颗自己吞下。
丹药入喉即化,清甜的药香漫开,元彬感觉丹田那团乱麻似的水元总算顺了些。
他抬眼看向仓库角落——那里悬浮着一团灰蒙蒙的雾气,正是他耗尽心血凝练的香火界。
此刻雾气里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像块要碎的琉璃。
\"这是...\"宋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微缩,\"你把香火界带出来了?\"
元彬没说话,只是伸手按在雾气上。
指尖刚触到雾面,就有刺痛顺着神经窜上来——这方承载着他百年来香火愿力的小世界,此刻正像被刀割般呻吟。
他想起水德星君残魂里的记忆:\"若界破,可用息壤补之。\"可那息壤他只在古籍里见过,还是当年水德宫遗址里翻出的半块...
\"元兄弟。\"宋真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像铅块,\"秦卿战死了。\"
元彬的手顿在半空。
秦卿是宋真门派里的大师兄,上个月还跟他们一起围堵过邪修。
\"他替我挡了西斯的'毒龙钉'。\"宋真攥紧铁剑,指节发白,\"临终前说...让我带黎叔回去。\"他朝仓库阴影处招了招手,一个佝偻的老头扶着墙走出来——正是秦卿最看重的药童黎叔。
元彬沉默片刻,拍了拍宋真的肩:\"金丹期修士本就难留,何况他早有准备。\"他望向窗外渐弱的警笛声,\"你们先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宋真抱了抱拳,转身时又顿住:\"元兄弟,西斯此人心狠手辣,你...多当心。\"
\"放心。\"元彬扯了扯嘴角,\"他要报仇,我便接招。\"
等宋真带着黎叔离开,仓库里只剩元彬、徐娇娇和满地血污。
黄袍不知何时也回来了,正蹲在墙角用黄符烧热水:\"那老东西滑得像条泥鳅,不过我在他遁走的方位撒了'追魂砂',下次见面能锁他经脉。\"他瞥了眼徐娇娇,又看看元彬,突然挠了挠头,\"我...我师叔说要我回去炼符,先走了?\"
元彬点头,看着黄袍化作黄芒消失,仓库里的空气陡然静了下来。
雨还在敲着破窗,徐娇娇突然开口:\"元哥,我是不是又添麻烦了?\"
元彬正检查香火界的手一顿。
他转身,看见徐娇娇缩在破沙发上,发梢滴着水,眼神像被雨打湿的小猫:\"我看你跟他斗法时,他手里攥着玉符...我想着,要是能打乱他结印,就能留住他...\"她从兜里摸出半块碎玉,\"我用你教我的'锁魂诀',可、可好像反而让他更急了...\"
元彬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想起方才战斗时,徐娇娇突然从侧方冲出来,硬是用肉身替他挡了那记\"腐骨掌\"——她不过是个刚入练气期的小修士,哪懂什么分寸?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送死?\"他声音发沉,\"西斯的'腐骨劲'入体,就算我现在给你输水元,也要养三个月!
你知不知道,你擅自行动,让黄兄和宋道友的围杀阵晚了三息?
三息!
足够他捏碎三张保命符!\"
徐娇娇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碎玉上:\"我就是不想看你再受伤...上次你被雷耀宗的人打伤,躺了三天...我就想...想帮你...\"
\"帮?\"元彬冷笑一声,转身抓起桌上的香火界雾气,\"你这是帮倒忙!
现在西斯逃了,香火界碎了,秦卿死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重了,喉结动了动,\"娇娇,我不是怪你...我是怕...\"
怕什么?怕她再这样不要命地往前冲,怕自己护不住她。
可徐娇娇没听完。
她眼前突然发黑,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元彬眼疾手快接住她,这才发现她额头烫得惊人——\"腐骨劲\"在她体内发作了。
李怡家的暖光透过纱帘洒在徐娇娇脸上时,她正蜷在粉色被褥里发抖。
李怡端着药碗站在床头,看元彬把徐娇娇的手按在自己腕间渡水元,忍不住嗤笑:\"你俩这是唱的哪出?
方才在楼下,小元把你抱得跟捧个瓷娃娃似的,现在倒凶得像要吃人。\"
徐娇娇攥着被角,喉咙发紧:\"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李怡把药碗塞进她手里,\"但你蠢啊。\"她坐在床沿,手指点了点徐娇娇的额头,\"你当修仙斗法是过家家?
你以为你冲上去挡一掌,就能让元彬感动?
你知不知道,他要是分神看你,可能现在躺这儿的就是他?\"
徐娇娇低头喝药,苦涩的汤汁漫进喉咙。
她想起元彬抱着她冲进李怡家时,气息紊乱得像破风箱;想起他替她渡水元时,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却藏着细微的颤抖——原来他不是不担心,是太担心,所以才会生气。
\"他刚才跟我说,等你醒了,让我告诉你。\"李怡突然笑了,\"他说,你不是累赘。\"她眨眨眼,\"不过下次再擅自行动,他就把你捆在香火界里,不让你出来。\"
徐娇娇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不是委屈,是暖的。
深夜,元彬站在李怡家的天台上。
他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掌心托着那半块息壤——土黄色的石头泛着温润的光,是他从水德宫遗址最深处挖出来的,据说能补天地漏洞。
他深吸一口气,将息壤按在破碎的香火界上。
刹那间,土黄与灰雾交融,原本蛛网般的裂纹竟开始缓缓愈合。
元彬瞳孔微缩——有效果!
他加大水元输入,息壤突然发出清鸣,雾气里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最后\"嗡\"的一声,重新凝成了一团温润的光。
元彬伸手轻敲雾面,原本会刺痛的触感变得柔软。
他试着用三成水元攻击,雾面只是泛起涟漪;五成、七成...直到全力一击,雾气依然稳稳托住了他的力道。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漫过他的肩。
元彬望着修复后的香火界,眼底泛起一丝光亮——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但至少,这方小世界,他守住了。
而此刻,在城郊水库的暗潭里,一道身影从水下浮起。
西斯抹去脸上的水,喉间溢出黑血——龙金珠残片正啃噬着他的元海。
他盯着掌心的追魂砂,阴鸷的目光穿过夜色,锁向城市的方向:\"元彬,我要让你看着这姑娘,死在你面前。\"
风卷着夜雾掠过天台,元彬突然转头看向北方。
他摸了摸腰间的血魔剑,剑鸣轻响,像是回应。
修复后的香火界在他掌心流转,像颗蓄势待发的星。
元彬指尖抵着修复后的香火界,雾气在掌心跳动如活物,先前刺目的裂痕已彻底消弭,只余下一层温润的微光流转。
他突然仰头大笑,夜风吹得额发乱飞,喉间压抑的郁气随着这声笑散入九霄——自香火界受损以来,他每夜都能梦见那方小世界像碎镜子般崩裂,如今竟真的补好了!
\"成了!\"他对着空荡的天台喊了一声,声音撞在对面居民楼的玻璃幕墙上,惊起几只夜栖的麻雀。
掌心的雾气被他的情绪惊动,突然翻涌出一缕缕金色光丝——竟是那些被战火震散的香火愿力,正顺着修复的界壁缓缓回笼。
元彬屏住呼吸,神识探入界内:曾经支离破碎的山川虚影正在重组,干涸的灵泉开始冒出水泡,连他亲手栽下的那株千年雪柳,也抽出了鹅黄的新芽。
\"水德星君的残魂没骗我。\"他摸着下巴低笑,指尖轻轻叩了叩雾气,\"半块息壤就能补到这等地步,若当年水德宫的完整息壤还在......\"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什么,袖中指尖掐了个诀,周身水元如浪翻涌,对着香火界轰出一记全力的\"水龙印\"。
青蓝色的水龙裹着雷鸣砸在雾面上,却像打在棉花里。
雾气只是荡开层层涟漪,连形状都未变。
元彬怔了怔,又换了招刚从古籍里悟的\"冰魄斩\"——三尺冰刃透骨生寒,劈在雾上时却如遇温玉,冰屑簌簌落在他脚边,雾气依然稳稳托着那抹微光。
\"好!
好!\"他连说了两个\"好\",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攥紧。
方才神识探入时,他分明察觉到界壁深处还藏着几丝极淡的暗纹,像是被息壤暂时覆盖的旧伤。
水德星君的记忆里说过,息壤能补天地之缺,却需\"以愿为力,以灵为引\",若想让香火界恢复到巅峰状态,单靠半块息壤远远不够。
他低头看向掌心,半块息壤已缩成拇指大小,表面的土黄光泽暗淡了许多——方才修补时,这上古神土几乎耗尽了自身灵气。
元彬摸出随身携带的小玉瓶,倒出粒养元丹吞了,喉间的甜腥这才压下去些。
他望着城市另一端的方向,那里有座废弃的道观,是水德宫在人间最后的遗迹。
\"看来得去遗迹里再找找。\"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血魔剑,\"当年水德星君布下的禁制,或许藏着另一半息壤的线索......\"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卷来几缕若有若无的腥气。
元彬猛地抬头,血魔剑在剑鞘里发出清吟——是西斯的气息!
他眯起眼望向城郊水库的方向,那里的夜色比别处更沉,像团化不开的墨。
但很快,他又低头看向掌心的香火界,嘴角扬起抹淡笑。
\"先把这方小世界养得更结实些。\"他对着雾气轻声说,\"等你能扛住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我再去会会那位西道友。\"
说罢,他屈指一弹,香火界化作流光没入眉心。
转身下楼时,他摸出手机给李峰发了条消息:\"明天陪我去趟西山道观,带齐探墓的家伙。\"屏幕蓝光映着他微扬的眉梢,倒映出眼底那簇越来越旺的火——这方世界,他守得住;该算的账,也总得一桩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