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城资本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暮色正像泼翻的墨汁般漫开。
元彬站在窗前,指尖摩挲着手机壳上细微的划痕——那是今早被油漆桶砸到的印记。
身后传来敲门声,李久成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泛着血丝。
\"元总,上市尽调组明天就进驻。\"李久成把文件摊在红木茶几上,最上面的风险评估报告被翻到\"舆情危机\"那页,\"刚才公关部统计,网上'众城欠债'的词条已经挂了三个小时热搜。\"他喉结动了动,\"更麻烦的是,几家基石投资人打来电话......\"
元彬转身时,眼底闪过一丝水纹。
他伸手按住李久成肩头,修仙者的灵识已扫过对方紧绷的经络——这年轻人为了上市连续熬了七夜。\"老李,你上次说你女儿要参加钢琴比赛?\"他突然开口。
李久成一怔,镜片后的眼睛瞬间湿润:\"下周末......\"
\"调两个助理跟你,今晚八点前必须回家给孩子合伴奏。\"元彬从袖中摸出颗青光流转的丹丸,\"含着这个,能撑到明天中午。\"
李久成接过丹丸的手在发抖。
他跟了元彬三年,早知道这位老板不是常人,但每次被这般细致关照,仍会想起老家村口总把糖果塞给他的老中医爷爷。
手机在此时震动。
元彬看了眼来电显示,朝李久成点头示意,接通后只听大龙粗哑的声音炸响:\"查到了!
泼油漆那票人是被霍老大指使的!
我在老城区巷子里堵到他们,一个个都抖着说拿了霍老大五千块,说什么'搞臭众城,姓元的就没心思管何家那档子事'!\"
元彬的指节在桌面敲出轻响。
霍老大,何香的父亲。
这个曾经在建材市场能喊动上百号人的狠角色,如今该是在戒毒所附近晃悠的瘾君子才对。
\"我现在过去。\"他挂断电话,转身时正撞见李久成递来的黑色皮夹。
\"您上次说考驾照麻烦,我让行政部找了关系......\"李久成挠头,\"虽然您开车用不上,但万一要去老城区那种没地铁的地方......\"
元彬接过驾照,照片上的自己还是三个月前拍的,眉眼间带着点大学生的青涩。
他忽然想起被夺舍前的元彬,连自行车都骑不利索,如今却要开着车去会曾经的\"岳父\"。
\"谢了。\"他拍了拍李久成肩膀,转身时袖角带起一阵风,把茶几上的文件吹得哗哗作响。
老城区的路灯像蒙了层灰的橘子。
元彬把车停在巷口,远远就看见大龙靠在生锈的消防栓上,脚边躺着两个缩成球的小年轻。
而巷子里那间漏风的破屋门前,站着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是岳芸,何香的母亲。
\"元先生。\"岳芸转身时,鬓角的白发在风里乱颤。
她手里攥着个褪色的红布包,元彬曾在何香的旧相册里见过,那是她从小到大装奖状的袋子。
\"霍老大在屋里。\"岳芸的声音发颤,\"他三天前从戒毒所跑出来,说有人给他钱,让他搅黄众城的事......\"她突然抓住元彬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他说只要搞臭众城,就能逼你交出何香的下落!\"
元彬的灵识穿透破门,瞬间扫过屋内。
霉味混着腐坏的食物气息里,一个瘦得脱形的男人正蜷缩在草席上,胳膊上布满针孔,嘴里含糊地念叨着\"白粉香香\"。
\"妈!
你又带外人来!\"霍老大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燃着疯癫的火,\"我是你男人!
你就这么盼着我死?\"他扑过来时撞翻了破桌子,瓷碗碎片扎进掌心也似毫无知觉,\"给我白粉!
给我!
我要找香香!
她肯定在元彬那......\"
岳芸的手在抖。
元彬看见她旗袍下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着青白——那是何香焦虑时也会有的小动作。
\"霍叔。\"元彬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玉,\"何香在国外读书,她走的时候说,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现在这样。\"
霍老大突然安静下来。
他盯着元彬的眼睛,仿佛在那片深潭里看见了女儿扎着羊角辫的模样。
可下一秒,毒瘾又啃噬着他的神经,他扑向岳芸,指甲几乎要抓花她的脸:\"都是你!
要不是你把香香送走,我至于......\"
岳芸抄起桌上的搪瓷缸就要砸,被元彬截了个正着。
他的手掌像铁铸的,轻易扣住岳芸发抖的手腕:\"阿姨,他现在不是霍叔,是被毒瘾控制的行尸。\"
话音未落,霍老大已经瘫在地上抽搐。
元彬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个小玉瓶——那是今早用雪山水晶炼的\"醒神丹\",混着点修仙界的迷魂草汁。
他捏开霍老大的嘴,将药粉喂了进去。
\"你给他吃了什么!\"岳芸急得要冲过来,却被大龙拦住。
\"让他睡。\"元彬的指尖按在霍老大太阳穴上,水纹在眼底流转,\"我要给他做场手术。\"
老屋里的风突然静了。
元彬的手掌悬在霍老大头顶三寸处,淡蓝色的灵气像游丝般钻进对方天灵盖。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被毒品腐蚀的神经脉络,像被虫蛀的朽木般脆弱。
\"修仙界治瘾症,要断三脉。\"他的声音低得像自语,\"一断痛觉,让他尝不到吸毒的快感;二断执念,让他记不起毒品的滋味;三断......\"
岳芸突然捂住嘴。
她看见霍老大原本扭曲的脸慢慢舒展,像是终于从噩梦里挣脱。
元彬的额头渗出细汗——这具夺舍的身体到底太弱,用灵识做手术比当年在仙宫治伤耗力十倍。
半小时后,霍老大发出均匀的鼾声。
元彬站起身,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
岳芸递来手帕,他接过时闻到熟悉的茉莉香——何香的枕套也是这个味道。
\"谢谢。\"岳芸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香香十岁那年,他为了给孩子买钢琴,在工地扛了三个月水泥......\"她摸出红布包里的照片,是何香穿着白纱裙在钢琴前笑,\"后来生意做大了,他开始应酬,再后来......\"
元彬接过照片。
照片里的何香眼睛亮得像星子,和现在那个在国外医学院沉默寡言的姑娘判若两人。
他想起上个月何香在视频里说\"妈又咳血了\",想起岳芸每次通电话都要问\"你爸最近怎么样\"。
\"阿姨,何香在波士顿过得很好。\"他把照片放回红布包,\"她拿了全额奖学金,上次还说要给你寄新研发的润肺药。\"
岳芸的眼泪砸在旗袍上,晕开深色的斑:\"我知道她怨我......怨我没管住她爸,怨我非要送她出国......\"她突然抓住元彬的手,\"元先生,你能帮我带句话吗?
就说......就说我不怪她不回家,只要她好好的......\"
咖啡店的挂钟敲响八点。
元彬看着岳芸喝光第三杯热牛奶,她的手还是凉的。
窗外开始落小雨,玻璃上的水痕像泪痕般蜿蜒。
\"该走了。\"元彬看了眼手机,宋真的消息还躺在对话框里——\"丹炉温度已稳\"。
他起身去结账,回来时正看见邻桌的西装男起身,手肘重重撞在岳芸后背。
\"对不起对不起!\"西装男弯腰道歉,手里的公文包掉在地上,文件撒了一地。
岳芸捂着后腰站起身,脸色白得像纸。
元彬的灵识瞬间扫过她的身体——肺叶上有团暗沉的阴影,像被墨汁染了块。
\"阿姨?\"他扶住岳芸的胳膊,\"是不是撞疼了?\"
\"岔气......岔气了。\"岳芸强笑着摆手,\"老毛病,回家捂个暖水袋就好。\"她弯腰帮西装男捡文件,元彬看见她后颈沁出的冷汗,在灯光下泛着病态的光。
送岳芸到小区门口时,雨已经停了。
她攥着红布包往楼道走,背影佝偻得像片被雨打湿的叶子。
元彬站在原地,直到那抹墨绿消失在楼梯转角,才摸出手机给宋真回消息:\"半小时后到。\"
他转身走向停车处,路灯在地上投下修长的影子。
风掀起衣角,袖中丹丸的青光若隐若现。
老城区的风里飘来沉水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岳芸咳在帕子上,却偷偷藏起来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