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母亲最后死的不明不白!所以他父皇会对他厌恶至极,因为他是他阴谋算计的产物,不断地提醒着他那段不堪的往事……
这一刻,魏承昱萦绕心头多年的疑惑解开了。
他一直想不明白,一直事无巨细宠爱着他和母亲的父皇,为何在母亲死后,忽然那般绝情、那般冷漠?
如今,他明白了,原来盛宠才是假象,父皇不过是演了一出戏,只是这出戏太久、太真,把所有人都骗了!
什么都是虚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他母亲的死是真的,外祖父、舅父的死是真的,他被弃置的十多年也是真的……
魏承昱心如刀绞,为他母亲爱上了这样一个人不值,为他外祖父、舅父冒死推举这样一个君主不值,也为自己那残存的幻想不值!
良久,他缓过神来,语气中带着灰败,“萧先生,我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你不怕我日后也会成为那样的人吗?”
萧业摇摇头,坚定地眼神望着他,“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殿下是谁的儿子不重要,殿下是谁才重要!
对一个帝王来说,真正的制衡之术,不是党派林立,相互攻伐,以至朝堂乌烟瘴气,沽名钓誉之辈上蹿下跳,有为之士无处施展。长此以往,必是国力内耗,社稷崩塌。
真正的制衡术是驭人术,使朝中人才济济、能人辈出,物尽其用、人尽其能。虽政见有所不同,但上报社稷、下蔽子民的赤心热血却是殊途同归!
但能驾驭得了这样一群能臣的君主,必得是位明辨是非、深明大义、雄才大略的圣帝明王!
这才是一位帝王真正要学习的制衡——圣王术!”
魏承昱听了萧业的这番慷慨陈词,内心慷慨激昂,那让人衰败的浓雾似乎一下烟消云散了!
眼前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押上全部性命身家豪赌他赢的人,心中所装的并非一己私怨,而是天下万民!
那他,又有什么理由在半道迟疑?
魏承昱眼眶泛红,“萧先生,本王不会再有疑虑!”
萧业欣慰地颔首,沉声道:“殿下性情仁厚,我信殿下子不肖父!也信殿下,定能走出一条通往明君圣主的帝王道!”
屋外,秋风渐已萧瑟,屋内,却是浩然正气!
明君圣主,天下万民!谷易和韩璋相信,他们的主子,不会选错!
夜幕深沉,既有疏星几点,又有黑云万里。
齐王府中,魏承煦斜倚在精雕细刻、栩栩如生的二龙戏珠穿云喷水透雕的方榻上。
手中翻看的是抄录来的千秋宴的座次名单。
这时,徐骁从外面进来了,挥挥手让殿内侍奉着的侍卫杨菡下去了。
“殿下莫恼,燕王便是有再大的风光也是一时,殿下还是做好眼前的事要紧。”
魏承煦丢开了册子,仪态雍容的坐直了身子,少了刚刚的懒散不羁,多了些华贵风流。
“今个儿来个燕王压本王一头,明日是梁王,后日便是本王的那些弟弟们。本王若是一次忍了,父皇眼里就越发没我了!”
徐骁思之有理,问道:“殿下准备怎么办?”
齐王笑笑,“倒也无需大动干戈,谁尊谁次,说到底不过是父皇的一句话。”
徐骁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宫宴可准备妥帖了?”
齐王看了他一眼,“自是妥帖,舅舅放心。”
徐骁这才放下心来,他相信齐王做事老练,断不会有什么差错。
千秋节这日,依例,皇后先去建章宫、长秋宫给太后、皇帝行礼,又在玉蓬殿受了后宫嫔妃的贺礼,随后来到昭华宫接受后妃公主、宗亲女眷和五品以上命妇的跪拜。
这一番忙活下来,已至午时。皇后、后妃及公主们各还本宫。
宗亲女眷和命妇们被赐了宴,午膳后被安排进了几间偏殿稍事歇息,等着参加晚间的千秋宴。
谢姮自然也在列,让她意外的是,今日只见到了赵倚华,陆灵韵竟没跟母亲一起来。
本来有赵倚华在,她还有个说话的人,只是没多久,赵倚华便被清河公主请去了揽月殿。
清河公主与赵倚华幼时倒没什么交情,只是听说最近她屡次被召进宫为太后舞剑解闷儿,心中好奇这是怎么个人物?
而今日在昭华宫远远见了,倒真的是一个峨眉藏英气,红妆裹风华的女子!
清河公主心中不禁对其亲近起来,对其在武阳关的经历也叹为观止。
赵倚华见到清河公主之前,心中还在打鼓,她曾听陆灵韵提过,清河公主娇纵万分、蛮不讲理。
不承想,今日一见才知不可尽信传言,其虽言语神态中难掩骄傲,但到底是天之骄女,也算是“平易近人”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太后又命人来传赵倚华。
清河公主性子虽然骄纵了些,但为人没什么繁复心思,此刻与赵倚华聊得正投机,不肯放她离去,便道:“本宫与你一起去见过皇祖母。”
于是,两人便一同往建章宫去了。
建章宫里,太后午间小憩后刚起,韩嬷嬷一边为其梳妆一边道:“听宫人们说,季淑妃今日儿在昭华宫参拜皇后时,差点儿没站起来。”
太后并不意外,“夜以继日的在宝华殿佛前跪着抄写经文,恐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韩嬷嬷点点头,为太后簪上凤钗。“是啊,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季淑妃对皇后当真恭敬万分,自愿在宝华殿佛堂跪着为皇后抄写《药师经》十函祈福。”
太后冷笑一声,“她倒不愧为皇后,这磋磨人的手段十分娴熟。”
那日,皇帝由玉蓬殿外改道去了长宁殿后,季淑妃听宫人说了始末,心中惊骇不已。
为防皇后忌恨,连忙备了些礼物去了玉蓬殿请罪。
却见皇后眉眼讥诮,冷冷道:“你长宁殿不缺这些金银珠宝,本宫的玉蓬殿便缺了?”
季淑妃慌忙道,并非此意,只是对皇后的一番恭敬心意。
皇后便道:“本宫一直想抄录《药师经》一百零八函,为众生化解一百零八种烦恼。淑妃如若有心,在本宫生辰前,不妨先为本宫抄录十函?”
季淑妃不敢拒绝,连忙满口答应下来。
皇后又道:“既是为众生祈愿,淑妃可得虔诚,便在宝华殿的佛前跪着抄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