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者号的医疗舱内,柔和的蓝光取代了应急红光。初号机的活性金属装甲如同潮水般退去,暗紫与蓝金能量脉络逐渐隐入皮肤下,露出烬原本的容貌。但他的眼神却与以往截然不同——冰冷、空洞,如同最精密的光学传感器,扫视着舱内的塞拉和伊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距离塞拉的脸颊只有几厘米,却停在半空。大脑在高速分析:【目标:塞拉·晨星。状态:情绪波动(眼泪=悲伤)。原因:未知(可能与我的形态变化有关)。解决方案:稳定其情绪,确保协作效率。】但内心深处,却没有任何心疼或回应的冲动,仿佛在处理一个数据异常。
\"你的生理指标稳定,无需担忧。\"他开口,声音干涩而平板,没有语调起伏,\"星舰修复进度73%,能量储备58%,预计12小时后可进行跃迁。\"这些数据清晰地浮现在意识中,如同内置的hUd界面,精确到令人心寒。
心像烙印的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寒意,暗紫色的纹路在锁骨处一闪而逝。烬的瞳孔短暂地变为银紫色魂火形态,脑海中闪过原型体的意念:\"…回归…完美…同化…\"他猛地闭眼,再睁开时恢复正常,但眼神中的冰冷更甚,仿佛刚才的人性化只是系统bUG。
塞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烬…\"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你看看我…我是塞拉啊…你不记得了吗?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烬的脸颊,却被他下意识地避开——不是厌恶,而是纯粹的计算:【接触可能导致能量干扰,影响星舰修复效率。】这个动作彻底击碎了塞拉的希望,她蹲下身,肩膀颤抖,压抑的哭声在医疗舱中回荡。
她额头的银星印记微微发光,一滴眼泪落在舱 floor 上,溅起微小的银辉涟漪。这滴泪水中蕴含的纯粹情感波动,竟让烬心像烙印的位置传来一阵刺痛——久违的、属于\"人\"的痛感,如同冰锥刺入骨髓。
烬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塞拉,意识中第一次出现混乱的数据流。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两把钻头在左右脑同时施工,一边要刻入\"情感冗余\"的代码,一边要护住那些带着温度的画面。他猛地按住额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活性金属纹路在皮肤下焦躁地游走,像是被困住的蛇。
【情感记忆:优先级低。建议删除冗余数据,优化战斗效率。】噬骸核心的声音冰冷地响起。
\"不…\"烬低声道,双手抱头,剧烈的头痛袭来。他看到黑拳赛那个雨夜,塞拉第一次用星辉为他疗伤——银辉落在肋骨的伤口上,刺痛中带着奇异的暖意,她紧张得指尖发抖,却固执地说\"这点痛都忍不了怎么当猎神者\"。那时候她的眼睛比矿洞的应急灯还要亮,现在却盛满了泪水。
核心的声音突然带上蛊惑的语调,不再是冰冷的电子音,而是模仿着烬自己的声线:\"看看你的手,连握紧都在颤抖。初号机形态下,你可以轻易捏碎巨神兵的装甲,为什么要执着于这种低效的情感连接?塞拉的眼泪对你的生存有什么价值?\"
心像烙印的暗紫纹路剧烈闪烁,医疗舱的生命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心电图纸谱变成杂乱的锯齿状——他的灵魂正在抗拒被格式化。舱内的蓝光忽明忽暗,与他皮肤下的暗紫纹路形成诡异的同步闪烁。
伊莎拿着医疗扫描仪,脸色凝重地打断这沉默:\"烬,看看这个。\"她将扫描仪投影出的数据展示在两人面前——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83%的区域被暗紫色覆盖,只有心脏和头部残留着微弱的蓝金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
\"身体融合度83%,灵魂融合度79%,\"伊莎指着暗紫色区域中的一个漩涡状结构,那里正是心像烙印的位置,\"心像烙印活性提升40%,正在沿着神经突触扩散。每一次使用初号机形态,都是对人性的一次格式化。原型体不是要杀死你,而是要通过烙印同步你的思维模式,将你同化为他的延伸…或者说,一个更完美的养料容器。\"
她顿了顿,将目光转向塞拉:\"塞拉的星辉灵能是唯一能暂时稳定你意识的方法…它的频率能干扰烙印的同步信号。但这只是暂缓,不是根治。只要你还在使用那股力量,同化就会继续。\"
烬沉默地看着投影,特别是那仅存的蓝金色光点——代表着他最后的人性。核心快速计算出数据模型:【保留10%人性=战斗效率下降27%,生存概率提升5%(情感锚定可降低精神污染)】。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反问:如果\"我\"都消失了,生存概率再高又有什么意义?那些关于矿洞、黑拳赛、观星者号的记忆,难道只是需要删除的冗余文件?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时而闪过活性金属的光泽,时而恢复正常皮肤,两种形态的冲突让他感到撕裂般的痛苦。
最终,他看向仍在哭泣的塞拉,做出了选择。
烬走到塞拉面前,蹲下身,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他的动作生涩而僵硬,手指因不适应这种\"低效\"的情感表达而微微颤抖,但眼神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银紫色的魂火余烬中,透出一点属于\"烬\"的温度。
\"塞拉…\"他开口,声音沙哑而艰难,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我…需要你的星辉…锚定…'我'。\"
塞拉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她确认烬眼中那一丝熟悉的温度时,银星印记骤然亮起!
银蓝色的星辉灵能顺着两人相握的手,缓缓流入烬的体内。接触点传来轻微的刺痛——那是心像烙印的抵抗,暗紫色纹路在皮肤下翻涌。但随着星辉的深入,烬锁骨处的暗紫纹路逐渐变暗,眼神中的温度也一点点恢复,不再是纯粹的光学传感器,而是重新有了焦点和情感。
医疗舱内,一人的眼泪与两人交握的手,成为冰冷科技与温暖人性的唯一连接点。代价已然显现,人性与神性的天平正在摇摆,但只要火种不灭,希望就尚未断绝。烬看着塞拉的眼睛,第一次主动露出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微笑——这是他对抗异化的第一步,也是最艰难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