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尸潮抵达L区营地,只剩最后一天。
晨雾像裹尸布般缠在山口,把远处的灰黑色尸群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影子。但那“嗬嗬”的嘶吼声却穿透雾气,顺着风灌进营地,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城墙下,赵刚的巡逻队刚完成最后一次陷阱检查,翻板坑上的伪装草皮被露水浸得发沉,铁刺阵里新埋的尖桩在雾中闪着冷光——这些沉默的杀器,正等着吞噬第一批冲来的丧尸。
“时哥,都准备好了!”小张拍了拍卡车车厢里的木箱,里面码着三十枚木柄手雷,引信上的拉环用红绳串着,像一串诡异的铃铛。三辆加固过的卡车停在东门内,轮胎是王天凯新换的防爆胎,车厢挡板焊了钢板,车头还装着临时焊的铁犁——这是为了万一被丧尸围住,能撞开一条路。
时敬发蹲在车头前,用抹布擦着霰弹枪的枪管。他没穿厚重的防弹衣,只在腰间缠了圈子弹带,手里攥着张揉皱的地图,上面用炭笔标着尸潮前锋的位置和几条能快速折返的小路。“记住规矩。”他抬头看了眼队员,眼里的疤在晨光里像道闪电,“扔完就跑,别贪多,别恋战。咱们不是去杀丧尸,是去搅屎——把它们的队形搅乱,把速度拖慢,给营地多挣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
队员们都应着,没人说话。他们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闹,握着武器的手紧得发白。这不是搜物资,不是清散尸,是要冲进五万人的尸潮边缘,像蚊子叮大象似的骚扰——稍有不慎,就是车毁人亡,连骨头都剩不下。
“出发!”时敬发把霰弹枪背在身后,第一个跳上头车驾驶室。引擎轰鸣着冲破晨雾,三辆卡车像三道黑色的闪电,贴着山根的隐蔽小路,朝着尸潮前锋的方向驶去。
驶出不到三里地,雾渐渐散了。眼前的景象让车厢里的队员倒吸一口凉气——尸潮前锋已经过了乱石坡,黑压压的一片铺满了河谷,像刚决堤的洪水。走在最前面的是些跑得最快的丧尸,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断了腿,却依旧迈着蹒跚的步子往前涌,腐烂的脚掌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的摩擦声,涎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汇成一滩滩发臭的黏液。
“减速,绕到侧后方!”时敬发敲了敲驾驶室的铁皮,司机小李猛地打方向盘,卡车顺着一道干涸的河床,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尸潮侧翼。这里的丧尸相对稀疏,大多是些行动迟缓的老弱丧尸,正慢吞吞地跟着大部队挪动。
“就是这儿!”时敬发推开车门,小张和两个队员立刻拎起木箱跟上。他接过一枚手雷,手指勾住拉环,看着三十米外扎堆的丧尸——大概二十几只,正围着一具腐烂的动物尸体啃食,浑然不觉死亡已近。
“三,二,一!”
拉环被扯断的轻响淹没在丧尸的嘶吼里,时敬发扬手将手雷扔了出去。弧线划过晨雾,精准地落在丧尸堆里。
“轰隆!”
爆炸声震得河床都在抖。手雷在丧尸堆里炸开,铁片混着碎石飞溅,瞬间掀翻了七八只丧尸,断肢和黑血溅得满地都是。剩下的丧尸被惊动,嘶吼着四处乱撞,却找不到攻击目标,反而互相撕扯起来。
“撤!”时敬发喊着,第一个跳回卡车。小李一脚油门踩到底,卡车轮胎卷起碎石,朝着来路狂奔。后视镜里,被炸开的丧尸群像被捅的马蜂窝,正乱哄哄地朝着卡车的方向追来,却因为队形散乱,速度慢得可怜。
“爽!”小张抹了把脸上的尘土,笑得露出白牙,“时哥,这一下至少能干掉十来只!”
“才刚开始。”时敬发盯着地图,手指点向另一处标记,“前面的芦苇荡,那儿丧尸密,适合再给他们一下。”
三辆卡车在河谷与山根间灵活穿梭,像三只狡猾的狐狸。他们专挑丧尸密集却地势开阔的地方下手——有时是扔完手雷就钻进树林,看着丧尸在林外徒劳地打转;有时是故意把卡车开到尸群边缘,吸引几十只丧尸追来,再猛地加速,引着它们撞进赵刚提前挖好的浅沟里,看着它们在沟里互相堆叠,爬不上来。
最险的一次,他们在一片玉米地边缘投弹,却被几百只丧尸围了个半圆。时敬发当机立断,让后两车扔出燃烧瓶,借着风势点燃了干枯的玉米秆。火舌瞬间窜起三丈高,把追来的丧尸燎得嗷嗷直叫,他们则趁着火势,从火墙的缺口冲了出去,卡车后挡板被丧尸的爪子抓出三道深深的划痕。
“还有最后一处!”时敬发看着地图上的红圈,那是片开阔的河滩,尸潮主力正从那里经过,“扔完这波,咱们就回。”
三辆卡车借着河滩的坡度,猛地加速冲向尸潮侧翼。这次他们没靠近,在百米外就停了车。队员们站在车厢里,像投弹手般排队投掷——手雷带着尖啸在空中划出弧线,一串接一串地落在尸群里。
“轰隆!轰隆!轰隆!”
连续十几声爆炸在河滩上炸开,黑血和断肢像雨点般溅起。尸潮主力的队形被彻底搅乱,前排的丧尸被后面的推着往前涌,中间的却被爆炸挡住,挤成一团乱麻,有的甚至被同伴踩断了腿,在地上徒劳地挥舞着胳膊。原本整齐推进的阵线,硬生生被撕开几个缺口,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够了!跑!”时敬发吼着,卡车调转车头,沿着来时的小路狂奔。后视镜里,尸潮还在河滩上混乱地涌动,像一锅被搅翻的黑粥,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重整队形。
返回营地时,太阳已经爬到头顶。卡车刚驶进东门,杨振平就带着人迎了上来,看到车厢上的划痕和队员们脸上的烟灰,他忍不住骂了句:“你们这帮疯子!再晚回来一刻钟,我就带人去捞你们了!”
时敬发跳下车,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刚才投弹时被碎石崩到了嘴角。“放心,死不了。”他咧嘴笑了,眉骨上的疤显得格外狰狞,“尸潮被咱们搅得够呛,至少能晚到一个时辰,队形也乱了,到时候正好用土炮轰他们的乱军!”
陈鑫站在指挥塔上,用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尸潮。原本紧凑的灰黑色阵线,此刻果然变得松散,像条被扯乱的黑布,推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转身对通信兵说:“通知各队,利用这一个时辰,再检查一遍武器和陷阱。告诉时哥,他这趟‘搅屎’,搅得漂亮。”
城墙下,守卫队员们正趁着这来之不易的间隙,往机枪里压新的弹匣,土炮班的士兵用长杆清理着炮膛,林溪带着医疗队员给时敬发的队员处理伤口。远处的嘶吼声依旧沉闷,但每个人都知道,时敬发的游骑小队用一次近乎疯狂的骚扰,为这场注定惨烈的防御战,挣来了最宝贵的缓冲时间。
夕阳西沉时,尸潮重新整队,再次朝着营地逼近。但这次,它们的阵线不再整齐,前锋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像一群被激怒却失了章法的野兽。而L区营地的灯火,已在暮色里亮成一片铁壁,城墙垛口后的枪口,正冷冷地等着它们撞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