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座后台的狭窄通道,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东野稷、穆之、阿月三人呈品字形,将退路彻底封死。老乐师松尾一郎,或者说,“三羽鸦”,被围在中间,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惊慌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翻涌的、浓得化不开的怨毒与疯狂。
“松尾一郎,”东野稷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刀锋,斩断了最后一丝虚伪,“或者说,‘三羽鸦’。藤原千鹤的遗骸已见天日,你藏于法隆寺香炉灰中的指环在此!吉田已死,小野百合指证你在美子起舞前曾‘无意’触碰过支撑柱!还要狡辩吗?!”
松尾一郎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形成一个扭曲而冰冷的弧度。他没有去看东野稷手中的指环,目光却像淬毒的钩子,死死钉在樱木雪身上,声音嘶哑如夜枭:
“雪姑娘…好手段。我精心调制的‘蚀骨香’,连当年京都的名医都诊不出端倪…竟被你从枯骨中挖了出来。不愧是…‘药仙’的传人…” 他刻意咬重了“药仙”二字,带着明显的挑衅和恨意。
樱木雪清冷的眸子微微一凝,并未接话,但周身的气息更冷了三分。婉儿站在她身后,小手紧握成拳,愤怒地瞪着松尾。
“蚀骨香?”穆之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称,脑中电光火石般串联起线索,“原来如此!藤原千鹤当年并非只是毁容,而是被你用慢性剧毒‘蚀骨香’日夜折磨!三年前怂恿美子下药的,也是你!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松尾一郎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笑,笑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是她们欠千鹤的!千鹤…她是月宫仙子!她的舞,她的琵琶…本该名动天下!却被铃木美子那个贱婢和那些嫉妒的蠢货毁了!”他的眼神陷入一种狂热的追忆和扭曲的偏执,“我看着她一点点枯萎…看着她从云端跌落泥潭…看着她在这肮脏的世上痛苦挣扎!那些害她的人…都该死!”
“所以你加入了‘黑鸦’?”阿月厉声质问,手已按在腰间短刀上,“利用组织的力量复仇?”
“‘黑鸦’?呵…”松尾一郎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嘲弄,“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工具罢了。他们需要清月座这个情报点,需要我这样不起眼的老乐师传递消息、物色目标…而我,需要他们的力量,去惩罚那些罪人!”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铃木美子只是第一个!她承受千鹤当年承受的痛苦死去,是报应!接下来…当年所有参与排挤千鹤、落井下石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那你为何要杀藤原千鹤?!”东野稷怒喝,向前逼近一步,“她是你口中所谓的‘月宫仙子’!你折磨她三年,最后还杀了她,斩下她的头颅!这就是你所谓的‘守护’?!”
松尾一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那狂热的火焰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痛苦和绝望吞噬,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破碎:
“她不该看到我!不该认出我!她…她以为我是唯一真心待她、帮她的人…可当她发现,她赖以续命的‘草药’里…也掺着我亲手调制的‘蚀骨香’时…她看我的眼神…那眼神…比毒药更毒!”他仿佛陷入了噩梦,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她知道了!她知道当年怂恿美子的人是我!知道是我让‘黑鸦’找上美子索债!她骂我是魔鬼…她要用最后的力气去告发我!我…我不能让她毁了我为‘黑鸦’效力才换来的复仇大计!她必须…永远闭嘴!” 最后几个字,如同野兽的哀嚎,充满了扭曲的爱与毁灭欲。
真相如此残酷!这个偏执的老乐师,因爱生恨,因扭曲的占有欲和复仇执念,亲手毒害了他“深爱”的藤原千鹤,又利用“黑鸦”的力量,导演了铃木美子的死亡审判!
“至于吉田那个蠢货,”松尾一郎的情绪突然又诡异地平复下来,带着一种冷酷的漠然,“他看到了我在法隆寺处理千鹤尸骸…还妄图用这个要挟我,想爬上更高的位置?他以为‘七羽鸦’是什么?他也配?灭口他…不过是清理门户。”他枯瘦的手指微微一动,似乎想做什么。
“别动!”穆之厉喝,目光如炬,“你指尖的油渍!吉田袖口和指尖的油渍,是保养三味线琴弦轴的特制松香油脂!你故意在支撑柱上留下油脂痕迹,吉田在逃跑时扶了柱子沾染上,你便在那油脂中混入了能瞬间通过粘膜致命的‘鸩吻涎’!他沾油的手擦汗或触碰口鼻,便是死路一条!好精妙的灭口手段!”
松尾一郎的动作僵住了,他盯着穆之,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怨毒:“穆先生…果然明察秋毫。可惜…晚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一直抱在怀中的三味线狠狠砸向地面!同时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目标竟是通道尽头那扇虚掩的、通往枫之屋后巷的小门!他并非要硬拼,而是要逃!只要逃入后巷的黑暗,“黑鸦”自有接应!
“休想!”东野稷早已蓄势待发,如同猛虎下山,瞬间扑上!刀虽未出鞘,但裹挟着劲风的刀鞘已凌厉地斩向松尾下盘!
松尾一郎虽老迈,但动作异常敏捷诡异,竟如同没有骨头般扭身避过,枯瘦的手指闪电般弹出几点细微的寒芒——赫然是淬了剧毒的琴拨!直射东野稷面门!
“小心!”阿月娇叱一声,腰间的短刀已然出鞘,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银光!“叮叮”几声脆响,精准地将毒针格飞!
与此同时,松尾一郎已撞开那扇小门,半个身子探入了黑暗的后巷!
“留下!”穆之的身影如同清风般掠过,速度竟不比阿月慢!他没有用武器,而是并指如剑,精准无比地点向松尾一郎后心要穴!这一指蕴含内力,足以截断气机!
松尾一郎感受到背后凌厉的指风,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猛地回身,竟不闪不避,枯爪般的手掌带着一股腥风,直掏穆之心口!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穆之!”阿月惊骇欲绝,不顾一切地扑上,短刀直刺松尾手腕,想要围魏救赵!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清冷如月华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松尾一郎侧后方——是樱木雪!她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靠近。她的手中没有刀,只有一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长针**!
松尾一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穆之和阿月身上,对身后袭来的针毫无察觉!
噗!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樱木雪手中的长针,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松尾一郎颈后一个极其隐秘的穴位!
松尾一郎前扑的动作骤然僵住!他那掏向穆之心口的毒爪离目标仅有三寸,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他脸上的疯狂凝固,眼神瞬间涣散,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你…”他死死瞪着樱木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充满了极致的怨毒和不甘。樱木雪面无表情地拔出长针,针尖上不见血迹,只有一丝淡淡的麻痹药气散开。她并非杀人,而是精准地截断了他的行动能力。
“拿下!”东野稷厉喝。侍卫一拥而上,将彻底瘫软、口不能言的松尾一郎死死捆缚。
阿月冲到穆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你没事吧?”
穆之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用力捏了捏,温润的眼中带着安抚的笑意:“没事,多亏了雪姑娘和阿月。”
东野稷看着被制服的松尾一郎,又看向通道外沉沉的夜色,眼中寒芒未消:“‘黑鸦’…此事还未了结!带他回去,严加审讯!务必撬开他的嘴,挖出‘黑鸦’的巢穴!”
清水舞台的血案,随着松尾一郎的落网,终于画上了句号。扭曲的爱欲、疯狂的复仇、冰冷的组织算计…交织成一场令人唏嘘的悲剧。然而,“黑鸦”的羽翼依旧笼罩在阴影之中。东野稷、穆之、樱木雪、阿月、婉儿、东野轩…他们的脚步不会停歇。香川城的月色下,新的暗流已在涌动,等待着下一场破晓之光的刺破。